第39章 沈之琳直截了当地说，常青需要一个妈
当沈之琳和赵载、常青一起出现在常行健跟前时，常行健有些惊呆了。常行健问道，你怎么也一起来了？
沈之琳笑了笑，左顾而言他，怎么，不欢迎啊？
常行健于是又问赵载，赵载只好说了实话，一大早，我刚刚准备动身去接常青的时候，就碰到了她，她就跟着我一路过去了。
常行健再次愣住了，她跟着你去接常青了？
赵载点了点头。
常行健的目光在沈之琳的身上又多扫了几眼，而此时沈之琳的目光却在常青身上，他们两个人此时此刻似乎很协调，也很默契。沈之琳的目光是温柔的，甚至还有几分慈祥，而常青呢，则拉着沈之琳，阿姨长阿姨短的，不停地问这问那，仿佛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似的。这要是不认识的人，会评价说，这个妈，怎么这么年轻？
赵载看着他们三个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他说，常市长，常青我接来了，趁着新的标书还没送来，您今天就带他好好玩一天吧，您太累了，也需要休息一下了。您还有什么别的事要我做吗？
常行健这才回过神来，他回答道，谢谢你们了。我带常青到湖里去划船。
他用的是“你们”，他的意思很明确，赵载和沈之琳，你们都可以走了。可沈之琳却不走，她说，那好啊，我一起去吧，我最喜欢划船了。常青，你说呢？
常青显然已经被她俘虏了，一听这话立即拍着手，兴高采烈地说，太好了，太好了，沈阿姨跟我一起玩了！
常行健无奈地摇摇头，那好吧，赵载，你先去吧。
一路上，常青都拉着沈之琳的手，仿佛她才是他最亲的人，他的父亲倒成了外人。常行健看了之后就有些感慨，这个沈之琳，还真有些本事。常青可是个内向的孩子，不轻易接纳别人的。可是，她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她还是想打动我，好为他报仇吗？
到湖边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地升起来，春天的阳光照在哪里都显得宁静而又温文尔雅。这是带有暖意的温和，适合把太阳治下的子民弄得心情舒畅，或者神思恍惚。
沈之琳帮常青选了一条手摇船，一个人掌舵，一个人摇船。常青和他的沈阿姨轮流摇船和掌舵，让他父亲安然地当乘客。这孩子仿佛长这么大都没这么快乐过，今天把所有积攒的快乐都拿出来了。他大喊大叫，手舞足蹈，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个性。常行健呢，也乐于看着他们，自己则享受着难得悠闲的时光。两个人玩累了，也会休息一会儿，让船在湖上自由地飘荡。一大一少的两个人则自由自在地说着话。
沈阿姨，你和我爸爸真的是同学吗？
是啊。
我不信，我爸爸那么老，你那么年轻，又漂亮。
常行健在一旁气得够呛，在你眼里我又老又丑是吧。幸亏沈之琳及时给他解释了，你爸爸比我高几年级啊，是我的师兄。你爸爸不老，就是太累了，这么大的城市都要他操心呢。
常青的回答有些老气横秋，我爸爸没人照顾，男人啊，没个女人照顾是不行的。
沈之琳笑得前仰后合，这话跟谁学的啊？
常青说，外婆经常这么跟外公说。
沈之琳于是就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常行健，常行健果然很尴尬，他装着仰望天空，可是天上除了几朵飘过的白云，什么都没有。
常青却还不依不饶，沈阿姨，你是我爸爸的女朋友吗？
常行健终于忍不住了，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多的问题啊。你最近又在幼儿园又学了些什么啊？
沈之琳却接过常青的话头，那你说，阿姨像不像呢？
这句话常青倒是接得很快，像！
很显然，孩子说的其实是他的愿望，沈之琳感到很满意，她接着说道，可是，你爸爸不这么觉得啊，怎么办呢？
常青回答说，那阿姨就追他。
沈之琳说，怎么追啊？阿姨不会啊。
常青说，给他好玩的东西，陪他玩，跟他说话。我对胡园园就是这样的。
胡园园估计是他在幼儿园的好朋友。沈之琳哈哈大笑起来，她得意地看着常行健，说道，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看未必。常青可比你强多了。
常行健无奈地摇摇头，唉，现在这孩子，怎么都这么早熟？
沈之琳笑道，爱是人的本能，无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不过，现代社会太急功近利了，那些名啊利啊的，把爱都掩埋了。
常行健一语双关地说，我们今天，可不是来谈情说爱的啊。
沈之琳的回答带着一丝幽怨，你的眼里，恐怕就只有工作吧。我就是搞不懂，怎么中国官员都喜欢走极端，要么就是清心寡欲，心里只想着为国为民，要么就是好色成性，包二奶、养情人。不过这两者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心里没有爱情。其实这不好。官员难道就不是人吗？人家西方的官员，在媒体面前照样恩恩爱爱，柔情蜜意。
常行健笑道，你错了，中国的官员不是不懂得爱，也不是心中没有爱，只不过所处的社会环境和人文环境不同罢了。中国的官员和西方的官员的最大不同就是：中国的官员不仅是执行者，还是决策者，而在西方，这两个角色通常都是分开的。因此中国官员背负着更大的压力。压力之下，人想得更多的，就是解决问题，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花前月下、卿卿我我？
沈之琳叹了一口气，是啊，中国的官员喜欢把整个世界都背上自己的身上，以为自己才是救世主，或者是世界的主宰者。这也是中国的历史传统吧。从十年寒窗时起，我们受到的教育就是以天下为己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实，每一个人的首要任务应该是让自己幸福快乐，如果每个人都让自己快乐了，天下何愁不乐？
这个话题就有些太沉重了。两个人都沉默了起来。此时，常青已经玩累了，他靠在沈之琳的怀里，已经睡着了。常行健看了看，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了沈之琳。沈之琳看了他一眼，接过外套，盖在了常青身上。接外套的时候，她突然从外套上闻到了一股味道，淡淡的，却又很清晰。她突然想到，这是男人的味道。有本书是说过，男女相处的时候，如果对对方有兴趣，自己身上就会分泌出一种香味。这就是俗称的体香吧。据说很多动物都有这个本能。沈之琳的脸突然一红，心里涌起了一股柔情蜜意，她把怀里的常青抱紧了点。
两人都在想着心事。半晌，沈之琳问道，工作还顺利吧？
常行健回答道，不算很顺利。但是还是会往前推进的。
沈之琳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仿佛停留在喉咙里不愿意出来，有时，我真的很担心你……
常行健笑道，担心什么啊，工作嘛，哪有一帆风顺的。
沈之琳摇了摇头，我不是担心你的工作。你的能力我清楚，工作是难不倒的，你总会有很多办法去解决。我担心的，是那些躲在暗处的人……
她的眼睛红了起来，我不希望你像我父亲那样……
常行健感激地点点头，我会注意的。
沈之琳幽幽地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过去的仇恨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担心你。我有时真想跟他们说，只要你们不再找你的麻烦，以往的事，我可以一笔勾消……
常行健心里一震，他看了看沈之琳，沈之琳也正看着他，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似乎都停滞了。此时此刻，沈之琳的目光很清澈，仿佛藏着千言万语。常行健呢，开始的目光是审视的，仿佛想从她的目光中辨认出什么，慢慢的，他的目光就变得柔和了起来。他知道，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拨动了他的心弦。
他轻轻地说了声，谢谢你，之琳。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沈之琳说，算起来已经有七年了，可我感觉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还在读大学。我喜欢上了体育系的一个男生。他高大健壮，不仅是球场上的英雄，还多才多艺，一次晚会上，他弹吉他的样子迷倒了很多女生。当时追求他的女生很多。我根本就排不上号。但是我还是用最古老的方式，鼓起勇气给他写了封信。我知道这种方式很老土，但是他居然注意到我了，还主动跟我约会。那个时候，我幸福得发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在我心里，一直想找一个坚强、有力、有责任心的男人，我一直以为他就是这样的男人。但是我错了。有一次，我去找他，却无意中听见了他和一个女生的对话。那次对话彻底击垮了我。女生以前是他的女朋友，还为他打过两次胎，当时他们已经分手了。他拒绝了那个女生，当然这也无可厚非，可是他拒绝的方式让我受不了。他冲着那个女生喊叫，要她走远一些，还跟她说，沈之琳的父亲是局长，她能给我一个幸福的未来，你能给我什么！那个时候，我才明白，身体的强健未必就代表着心灵的强健。从那以后，我就对爱情失望了，我把自己的感情彻底地锁了起来，直到遇到你……
沈之琳眼里已经充满着泪水，行健，你是我遇到的真正有责任心的男人。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跟我说，男人的责任心是所有品质中最重要的，一个没有责任心的男人即便其他方面再优秀，也不值得去爱。行健，我之前听过很多关于尚雅的故事，我知道，我比不上她，也永远不可能代替她在你心中的位置。可是，我会努力靠近她。常青说得对，你需要一个女人。你太累了……
沈之琳静静地看着他，期望着得到他的回应，哪怕是一个温柔的目光。当然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不远处的岸边，也正有一双眼睛，透过相机的镜头正盯着他们。
常行健摇了摇头，电子工业园区的招标已经进入了关键时刻，之前，我们花了很大的心血，做了很多的工作，现在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此时此刻，我哪里有心思考虑个人的事情啊。
沈之琳说，你的想法我知道。可是，你至少得为常青考虑考虑吧。常青需要一个妈……
这就是**裸地表白了。面对这种表白，常行健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常青在沈之琳怀里翻了个身，像是说梦话一样说道，沈阿姨，你做我妈妈吧。
两个人都愣住了，半晌，常行健才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学坏了，一直装睡啊。
沈之琳脸红了，她看了一眼常行健，说道，这孩子，懂事早啊。
常行健像是下了决心一样，说道，等我忙完电子工业园区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给孩子一个妈的。
这天下午，太阳似乎比平时下山得早，天有些阴沉沉的。
赵载带着一沓厚厚的标书上车时，格外谨慎。这一次，他做足了准备工作，将所有的标书都复印了两份，分别保存在常行健那里和自己那里。现在，他带着这些重新送来的标书赶往海川宾馆。因为海川宾馆离政府大楼很近，他步行着就过去了。出了政府大院往左一拐，再过一条街就到了。就在他往左拐的时候，突然从停在旁边的一辆货车的后视镜中看到了一双眼睛。这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在后视镜里显得又圆又大。他下意识地一回头，看到一个身影一闪就过去了，自己根本来不及看清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他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一边走再一边回头张望，可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了。
也许是幻觉吧。赵载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为自己的草木皆兵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自从上次出了标书被盗的事件后，赵载就感到压力很大。事实上，在沈望江和常行健这两个副市长身边工作，他既感到兴奋，又感到紧张。这无疑是一种刺激。他一贯不喜欢平静的生活。他的血管里还流着一些浪漫的血液，虽然他已经体会到，官场不是一个浪漫的地方。父亲曾经站在历史的高度教育过他，自古以来，凡是有利益的地方都有争斗，这并非是人类的劣根性，而是生物进化造就的本能。利益越大的地方，争斗就越激烈。而官场，恐怕是中国人争斗最激烈的地方了。所有的智慧、勇气、力量、意志都在这里用到了极致。想到这里，赵载心里又有了一种亢奋的感觉。手捧着一沓标书，他仿佛觉得自己捧着的就是这座城市未来的命运。
拿到标书后，苏隐这一次很满意，他笑着跟赵载说，上次丢标书一事，可谓是因祸得福啊。这一次，新的标书就让我们的工作简单多了。
赵载不好意思地笑了，上次幸亏苏院长，否则我的罪过就大了。
苏隐笑着说了一句颇有哲理的话，智慧总能让坏事变成好事，塞翁失马的背后可不仅仅是运气哦。
赵载说，苏院长说得对。这段时间我们也没闲着，常市长组织工作办公室对这些投标单位作了一次尽可能详尽的调查。调查结果这次我也带来了，可能为我们的初步遴选作一个参照。
苏隐对此感到很满意，对，光凭一纸空文的确说明不了什么。而且这一次工程投标关键在于执行能力，至于设计，倒在其次了。赵秘书，常市长有什么安排，计划什么时间进行首轮遴选？
赵载说，明天下午怎么样？今天先请苏院长和几位专家先看看这些材料。杜书记、常市长和领导小组的几位领导都已经看过了，就等着几位专家了。
苏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看了看赵载，突然问道，赵秘书，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后面跟着什么人？
赵载一愣，您怎么这么说？
苏隐说道，你来的时候，我正好站在窗户边，居高临下地往下看，所以看得很清楚，我感觉好像有一男一女两个人一直在跟着你。你回过头看时，他就装着往别的地方走。当然了，也许是上次的事让我过敏了。我觉得海川这地方太复杂了。我们几位专家都想着早一点完成你们市政府交给我们的工作，好早一点离开。
赵载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我们的工作没有做好。苏院长，您这里这几天没什么情况吧？
苏隐说，情况倒是没发现什么情况，可是我老是有一种感觉，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很奇怪的感觉。
赵载点点头，苏院长您放心，我一定会叮嘱公安局的人，让他们小心一点，无论如何，一定要保证专家们的工作不受干扰。
赵载回办公室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面已经是华灯初上。赵载从海川宾馆的门口出来，他揉了揉眼睛，忽然感觉眼睛有一个黑影闪过。他赶紧定睛一看，还是什么都没看到。他想了想，大踏步地往政府大院走去。刚要转弯的时候，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两个黑影，赵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这才发现，面前的两个人居然是二毛和李娟。
赵载没好气地问道，二毛，是你啊，你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啊。刚刚我去宾馆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你跟着我啊？
二毛笑着说，是我啊，你发现了啊。
赵载说，你跟着我干吗啊？
二毛说，我有事要当面跟你说，可是我又怕他们发现了，所以只好找个好机会。
二毛所说的“他们”，显然是指黑豹他们一伙了。赵载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有什么事，你说吧。
二毛说，那天我去找跑得快，对了，跑得快是我以前的一个兄弟，一直跟着黑豹和铁头他们在混。他告诉我，这几天要发生什么大事。我估计对你们不利，所以，赶紧过来告诉你。你一定要跟常市长说一声。
赵载点了点头，看来这伙人还是不死心。我知道了，我会跟常市长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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