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任何人都有弱点，副市长就没有弱点？
连续忙了几天之后，方案终于出来了。苏隐认为，这次参与投标的优秀公司不少，这么多的工程，不能只交给某一个公司来做，可以选择几个公司一起来做。具体怎么分工，可以再商量。当苏隐当专家组所选择的几家公司的标书交到常行健手里时，常行健似乎感到格外沉重。他知道，他手上的这份东西一旦公布出去，将会面临着一场地震。
回到办公室，他又重新仔细审阅了一遍这些标书，觉得有足够的理解了，他这才拨通欧西桥的电话。简单寒暄了几句后，常行健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他过去当面向欧书记汇报。
欧西桥听起来很高兴，这么快啊，你还真是雷厉风行啊。这些东西，你决定了就可以了嘛，干吗还要给我看啊。
常行健知道他这是客气，所以坚持道，这可是大事啊，还是请欧书记把一下关吧。我现在就过去啊。
欧西桥这才说道，那好吧，我就帮你们参谋参谋吧。干脆，要何市长也一起过来看看好了，好歹前面的工作他也参与了嘛。
拿到标书后，何万长只是简单地翻阅了一下，就递给了欧西桥。欧西桥却看得很仔细，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有时还拿笔记录点什么。常行健看了看何万长，他面无表情，目光正盯着窗外。他显然也在等着欧西桥。好半天，欧西桥才终于看完了，他高兴地说，哎呀，不错，不错，我看了看，你们选定的这几家公司，都很不错。既有国外的著名公司，也有国内实力雄厚的公司，还有本市内有实力有经验的公司。我看不错。何市长，你觉得呢？
何万长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愣了一下，像是刚刚领悟欧西桥的意思一样，欧书记是经济专家，欧书记觉得好，那一定不错的。
他的话虽然很客气，但常行健还是感觉到他话语里的冷淡。客气有时就意味着一种冷淡嘛。欧西桥似乎并不在意，他笑着说，不是我觉得不错，而专家们。苏院长他们是国内一流的专家，他们的意见是值得尊重的。我看就这么定了吧。行健同志，你打算具体怎么操作？
常行健回答说，我想，还是公开站上公开宣布，以示公开、公平、公正的原则。当然，各个中标公司那边还是要具体面谈的，要签定一个详细的合同。
欧西桥点了点头，那好，就这么办！
离开欧西桥的办公室后，常行健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他要司机直接把车开到新泰路，他要上那边看看。
到了新泰路，常行健远远地就听见推土机隆隆的声音，走近了一看，大部分老房子都已经被拆掉了。靠东边的一些地方都已经夷为平地了，看来工程进展还是很快的。常行健下了车，朝里面走去。这时，向志华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大步朝常行健跑了过来。
常市长，您怎么来了？
常行健笑道，你一直守在这里？
向志华摸了摸脑袋，大部分时间都在这里吧。我规定了的，我们拆迁办必须有人常期守在这里，好临机处理问题。
常行健看了看这个最近和自己打交道比较多的下属，内心有些感动。这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没有任何背景，但完全凭着老黄牛的精神，从基层一点一点干起来的。他向自己汇报工作时，从来都是第一、第二、第三，直接说事。常行健有一次笑他，你就一二三四，不能abcd啊。拆迁前和拆迁过程中，发生了一系列的事，都是他冲在最前面的。虽然他也才四十多岁，但是头上已经开始有一些白头发了。也难怪，近几年，拆迁办在老百姓心上关于拆迁办的段子估计可以找出成千上万条来，可是，又有谁知道，拆迁办面临的众多棘手的问题呢？别的不说，在新泰路拆迁期间，向志华面临的直接攻击就有好几次，很多次他都是抱头狼狈逃窜。可是，事实上，他只是个执行者，他并没有权力决定哪里该拆，哪里不该拆。
常行健说道，拆迁工作进行得很快，这都是你们努力的结果啊。好在快了，再要个把月，应该就可以完工了吧。
向志华点了点头，是的，我跟拆迁办的同志们说，要争取在一个月内完工。
常行健赞许地笑了笑，赶时间是好事，但也要注意安全，尤其是施工安全。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向志华跟在他旁边，说道，这个请常市长放心，不会再出问题的。上次那件事是有人捣乱。最近我们派人专门在这一带盯着，防止再在拆的过程中出现意外事故。
常行健指了指前面说道，居民都搬走了吧。那边怎么好像还有人？
向志华愣了一下，不会吧，应该没人了吧。
常行健说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两个人走到一栋小楼前，只见二楼里似乎还亮着灯。常行健走上二楼，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一脸茫然地站在门口。看得出来他没有休息好，一脸的疲倦。
常行健问道，小伙子，你怎么还没搬走啊？马上要拆了啊。
年轻人看了一眼常行健说道，一时还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前两天才找到，我正在收拾东西，准备这两天就搬。
常行健笑道，我们可以进去坐一下吗？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说，里面乱得很呢……
常行健说，搬家嘛，哪有不乱的啊。
说着就带着向志华走了进去。
常行健四处看了看，屋子里凌乱不堪，估计不搬家也是乱七八糟的，有些地方还发出霉味，看上去很久没有人收拾了。他问道，小伙子，你的家人呢？
年轻人摇了摇头，我没有家人。父母早去世了。
常行健点头道，看来你也还没成家。拆迁款都拿到了吧。
年轻人点了点头。
常行健说，拿到了拆迁款，好好规划一下。我建议你先买个房子，趁着现在房价还不算太贵。告诉你啊，房价可能会上涨的哦。赶紧忙。买了房子，应该还能剩些钱，再娶个媳妇，做点儿生意，不是挺好嘛。你们社区里的那个朱二毛不就是这么干的嘛。
年轻人愣住了，你知道二毛啊。
常行健笑了起来，我不仅知道二毛，我们还是朋友呢。
年轻人脱口而出，你，您就是常市长？
常行健说道，是啊。
年轻人若有所思地说道，难怪，二毛天天把您挂在嘴上，说您怎么怎么好呢。
常行健笑了起来，哦？有这回事啊。你也认识二毛？
年轻人笑道，我们以前是好朋友呢。
常行健问道，以前是好朋友？现在就不是了？
年轻人赶紧说道，不，不是……我们有好久没有见了。这不是拆迁了吗？大家都各奔东西了。
常行健笑道，拆迁可不能把朋友拆没了啊。是吧，到哪里都是朋友嘛。好了，我们不打扰你收拾东西了。抓紧时间收吧。搬家没问题吧。有问题找这位向主任啊。让向主任帮你解决。
年轻人回答说，没问题，我找了搬家公司。
常行健这才笑着下了楼。年轻人看着常行健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刚刚回到办公室，赵载就跑了过来，常市长，您回来了啊。刚刚您办公室的电话和我办公室的电话都被打爆了。
常行健奇怪地问道，有这么夸张吗？什么事啊？
赵载问道，没人打您手机啊？
常行健这才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看，难怪，没电了。都是些什么事，拣要紧的说。
赵载说，差不多都是一样的，竞标的事。真是奇怪了，那些人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消息了？
常行健愣了一下，是啊，那些标书刚刚才从专家手里拿到，也是刚刚才给欧西桥和何万长看，怎么这么快就泄密了？
正说着，办公室的电话又响了起来，常行健指了指电话说，你来接，如果是为这事打来的，就说我不在。
这是一间宽大的书房，一整面墙的书柜顶天立地，里面装满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很显然，很多书籍还没动过，甚至连包装都还没有打开。唯独一本名为的书已经被翻得破烂不堪了，似乎精心研读过。书柜对面的一面墙上则挂着一幅龙飞凤舞的大字：君子慎独。一看就是海川市著名书法家鲁子宣的墨宝。字的下头摆着两把宽大的藤椅，中间则是一个古朴典雅的铜制茶几。
屋子里烟雾缭绕，一个小个子中年男人正坐在藤椅上，在耀眼的灯光下，耳朵边的黑色胎记闪闪发亮。他一只手拿着一支烟，另一只手拿着话筒，正在和人通电话。
完了，现在全完了啊。那么好赚的钱啊，几个亿的利润啊，我之前要您痛下决心，您偏偏不干，现在怎么办？都已经既成事实了。还有什么办法力挽狂澜啊。
你不要光埋怨我，这事你也有责任，老早我就告诉你，那个常霹雳个油盐不进的家伙，一般的手段对他根本就没用的。你偏偏不听，以为我是在应付你。我又不是神仙，我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嘛。
可是，先前杜老大在的时候，还是有戏的嘛，您怎么就不争取一下呢。有一次，您不是说杜老大已经动了心了嘛。
是啊，那也是我努力争取的结果啊。可是那个杜老大，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他做事，一向优柔寡断，根本就没个准谱。现在好了，欧西桥当了老大，他一上任，就来拉拢常霹雳，基本上对他是言听计从。电子工业园区，他还要靠他做事嘛。我又有什么办法啊……
小个子一把把手上的烟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他焦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一会儿把桌上的文件挪个地方，一会儿又一脚把旁边的椅子踢开，仿佛所有的东西都碍了他的事似的。
那现在怎么办？您倒是拿个主意啊。您总不能看着这么多的钱白白地从眼前流过吧。您别忘了，这里面也有您的一份啊。咱们的合约是可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呢，合约您那里应该有吧，我可是好好地保存在保险柜里呢。
你这是，在威胁我？
没有没有，我哪里敢威胁您啊。您是我的大靠山，没有您哪有我的今天啊。我的意思是说，咱俩现在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必须同心协力。再说了，那个常霹雳他步步进逼，对您也不利啊，再逼，就要把您逼得无路可走了。
别着急。你让我想一想。
小个子挂了电话，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拿起手机来，翻看里面的电话簿。想来想去，他还是把手机按在了桌子上。他拿起一支笔，在面前的白板上写着几个字：常行健。想了想，又擦掉了。过了一会儿，他又写上了这三个字。就这样，写了又擦，擦了又写，像是在练字一样。最后，他在整个板上都写满了这三个字，似乎这下才满意了。他走到门口，远远地看着这三个字，似乎是在欣赏一件工艺品。
桌子上的电话终于又响了起来。他飞奔了过去，一把拿起听筒，说道，是我。黑豹，是你啊？怎么？你现在在哪里？嗯，我知道。可是，你还得再等等，不要急。我这边还在想别的办法。对的，你等我的电话，啊……
正说着话，手机又响了起来，他赶紧冲着听筒里说道，好了，先就这样了，我有电话要接。你要兄弟们不要急。等我的电话。
随后，他又一把抓起手机，想了想，又把身边的录音机打开了，同时把手机设为免提，这才接听电话，里面的声音立即响亮地传了出来，在屋子里回荡着。
你没想到什么好主意吗？
小个子说，没有啊，我正急着跳脚呢。您有什么好主意，就吩咐吧。我正洗耳恭听呢。
电话那头说，我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别的好主意，你那边啊，现在倒是可以做点什么了。
小个子问道，你是说，就像上次那样……
电话里立即打断了他的话，你就知道打打杀杀，有点出息好不好。人在社会上混，主要靠的还是智慧，而不是力气。明白吗？上次那是侥幸，这种事，还是少干为好，弄出人命来，总是大问题，弄得不好，把大家都弄进去了……
小个子说，可是，不靠这个，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电话里启发道，你好好动动脑筋啊，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他的弱点是什么？
小个子看了看面前的满板的字，说道，他的弱点……他又不贪财，又不好色，又没有什么小辫子可以抓。他这个人死板得很，又没什么爱好，要是爱个古董、字画什么的，也好办啊。
电话里继续启发道，人哪里会没有弱点呢。他身上没有，他身边总有吧。
小个子立即明白了过来，哦，我明白了，你是指他身边的人……
电话里立即打断了他的话，明白了就好，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另外，不要太着急，要注意时机。
小个子挂了电话，高兴了起来，眼里闪着一股凶光。过了一会儿，他又打开录音机，听了一遍刚才的电话录音，效果很好，他这才满意地关上了录音机。他在藤椅上坐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他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几个号码，想了想，却又把电话挂上了。他走到了书柜旁边的白板前，拿起了板擦，狠狠地擦掉了上面的字。然后，他在上面写上了两个大字：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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