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前任市委书记出了个好点子
一整个上午，常行健除接了四个电话，什么也没干。
第一个电话是黄宇恒打来的。黄宇恒先在电话里感谢了一番，他说得很动情。
哎呀，常市长啊，我已经知道消息了，感谢你啊，真的很感谢你。说实话，我真是没想到啊。我以为，这一次，我们省建集团肯定没希望了。为什么呢？之前请你吃饭，你不干，约你到省城来坐一坐，你还是回绝了。我做企业做了那么多年了，各种各样的领导也见多了，可是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以前我不相信，河东省还有清廉的好官，现在我相信了。我真的没见过你这样的官员。什么都不说了，我打心眼儿里佩服你，敬重你。以后你就是我的兄弟了，有什么事，一句话，包在我黄宇恒身上，我就是想千方设百计也要给你办到。另外呢，我还有一件事想求你：给我个机会，我想请你吃顿饭。哎呀，现在已经尘埃落定了啊，算不上贿赂拉拢你吧。
常行健知道他的想法，他现在哪里有心思吃饭，于是就回绝。
黄总啊，你就不用客气啦，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嘛。主要还是因为你们集团确实有实力啊。坦白地跟你说，如果你们的实力不行，那再请我吃多少顿饭也是没有用的。要知道，这一次，我们请的是国内一流的建筑和工程专家，由他们来当裁判的。吃饭的事就不用了。大家都很忙。我这里呢，忙着下一步的工作。你那边呢，也要做些准备工作吧。这一次，我们选定的是几个公司。到时候呢，还有个内部分工的问题。希望你们早一点作准备，提出自己所擅长的方面，已经充分的理由。吃饭有的是机会。不要客气啦。
常市长啊，你不要这样嘛。你这样我心里过意不去啊。我总得为你做点什么吧。
你把工程做好了，充分保证质量了，这就是对我的最大支持和帮助。
哎呀，常市长啊，实话跟你说吧，我请你吃饭，是有事要跟你谈的，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对你，对我都很重要。
是吧，那你就在电话里说吧。
这个，好吧，电话里可能说不清楚，我就简单地说一下吧。常市长，你一定要注意李青林。此人的黑道背景很深。之前沈市长主管电子工业园区的时候，他就和他过不去，还说要和我联手来对付他。这一次，他的青林集团没有竞标成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一定要当心一点。
好的，谢谢你了。黄总，咱们过两天还要见面的，见面的时候再详细聊吧。
挂了电话，常行健就在揣测他透露的这个消息的目的所在：是防止李青林咸鱼翻身来抢他的生意？或者是投桃报李来感谢自己？无论如何，商人做事，一定都有自己的目的，如果没有回报，他是不会做对别人有好处的事的。
这个电话刚刚放下，下一个电话又来了。这次电话是杜子腾打来的。
行健啊，上次才通话不久，咱们又要说说话啦。咱们这是保持热线联系啊，哈哈。没有打扰你工作吧，没打扰你就好。接我的电话也是你的工作之一嘛，对吧。我打电话给你，没有别的事啊。你的最终竞标结果还没公布吧？现在可已经是传得满城风雨啦。省城里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啦。我劝你啊，还是早一点公布吧，与其被人东猜西猜，还不如直接公布，造成既成事实，以免夜长梦多，对吧。当然了，我只是建议啊。我现在只有建议权啊。另外呢，我要提醒你一下，当心背后的暗箭啊。竞标结果公布后，那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啊。成功者自然是欣喜若狂，抢到一块大蛋糕了嘛。失败呢，那就心态不一了。有的是失望，有的是伤心，有的是愤怒。失望和伤心都不可怕，怕的就是愤怒啊。而且有些愤怒者还有很深的背景，红色的背景和黑色的背景。这两者都要防啊。我建议你啊，多提集体决策，少提个人，这对工作对个人都有好处。是吧。有些事呢，你还可以往我头上推，我已经不在位了嘛，他们也拿我没办法。啊。
另外啊，关于这次竞标的最终结果，到底是谁泄的密，你要好好想一想。有哪些人知道这些事，又有哪些人可能会提前泄密。何市长？我认为不太可能是他。他是有可能泄密，但只会把秘密泄给与他利益相关的人。这一次可是大范围、高密度的泄密，你得好好想想，目的是什么。你要想得大胆一点，更大胆一点，啊……
常行健被杜子腾的这句话吓了一跳。之前他是想过泄密的问题，以为就是何万长干的，不过明天就要正式公布了，泄密就泄密了，也无所谓。但是，杜子腾认为不是何万长泄密的，还要自己想得大胆一点，那会是谁呢？按理说，当时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专家组的人很有职业道德，他们不太可能泄密，其他知道的几个人，就是自己、赵载、何万长和欧西桥了。赵载不太可能泄密。这个人有很多缺点，但有一个最大的优点，那就是忠诚，对自己忠诚，也对工作忠诚，他不太可能做这样的事。那么，用排除法排除之后，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欧西桥。他？难道是他？他现在可是海川市的头号人物了啊，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啊？没等他想明白，杜子腾又开始讲话了。
刚刚是我给你讲的第一个内容。第二个内容呢，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合作的事宜。哈哈，你没想到吧……
行健啊。你别忘了，我现在是省科学院的党组书记、院长。科学院是干什么的啊？你等等，我给你念一下啊，省科学院的主要职能是：以科研为中心，集科研、教学、传播、咨询和决策服务为一体的多功能科研基地，承担省委、省政府直接交给的科学研究任务。哈哈，听清楚了吧。电子科技也是科技的一部分嘛。所以说，电子工业博览会，我们也应该有事可做啊。主要做些什么？为你们服务啊。昨天黄骏副省长到我们科学院来视察，还专门谈到了这个问题。他说，你杜子腾在海川本来就是抓电子工业博览会的事嘛。电子科技是我省科学院最近几年研究的重点之一。这几年，在沿海及一些发达城市，电子科技发展得非常好。但是在我们河东省，却进展缓慢。所以呢，这次国际电子工业博览会是一个契机，我们要借这个契机，把河东省的电子工业搞上去。因此呢，我向他建议，在这次电子工业博览会上，为我们省科学院设立一个专门的展区，主要展出的，还是河东省电子工业最前沿的产品。
这个事呢，我先跟你打个招呼，过几天，我还要专门去海川的，我还要跟欧书记谈。这一次，说不定黄副省长也来的。省科学院是他分管嘛。你呢，先要有个思想准备。你还可以再想一想，还可以在哪些方面和省科学院加强合作。你的点子多，一定能想出来的。这对你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
杜子腾电话里的这后一个内容让常行健惊喜了一阵，他以前还真没想到这一点。这一段时间，他的大脑都集中在电子工业园区的建设上，光一个拆迁工作就搞得他筋疲力尽了。还是杜子腾想得远。他的目光现在已经越过了电子工业园区，想到了电子工业博览会的事了，以前有人评价他联想力强，目光长远，果然名不虚传，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了。另外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谁都知道，黄骏是杜子腾的后台，他现在所在的科学院也由黄骏分管，有黄骏的支持，事情就好办多了。他说得对，这件事事不宜迟，得尽快跟欧西桥商量。杜子腾刚刚还强调，要自己再想一些与省科学院合作的点子，想个什么点子呢？还得要尽快，在黄骏来之前和欧西桥达成协议。对了，可以与省科学院合作，在电子工业园区设立一个研究基地啊。这是顺理成章的一件事啊。对，马上就去找欧西桥汇报。然而，没等他起身，第三个电话又来了。
第三个电话是沈之琳打来的。自从上次三人在湖上划船之后，他们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沈之琳的电话打得更勤了，电话里的称呼也变了，也不管常行健同不同意，她就“行健，行健”地喊了起来。还经常跟他谈论一些私人问题，比如说关于常青的教育，她就有自己的一套理论。她说，对于孩子的成长，应该给他足够的空间，尤其像常青这样的孩子，性格内向，但是有自己的想法，这样的孩子往往能够成大器。但是，这样的孩子也需要陪伴，陪着他成长，否则，他也有可能走偏的，甚至形成心理上的问题。很显然，沈之琳摸透了常行健的心理，她知道常行健内心里最软弱最无助的一块地方，而这块地方，是她可以弥补的。果然，常青让他们之间的心理距离拉近了，至少，常行健对于沈之琳的称呼不一样了，以前要不是“沈小姐”，要么是师妹，现在也称呼“之琳”了。说话的语气也不像以前那么生硬了，以前总是应该如何如何，现在则经常用疑问的语气，说完之后会加上一句“你觉得呢”、“是这样吧”之类的句子。如果有外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一定会以为他们就是情侣。
事实上，这段时间，沈之琳也的确让常行健心里多了些牵挂。以前在他的心里，沈之琳就是个娇小姐、冷美人，她从小娇生惯养、生活优越，成长过程中又很顺利，只是在父亲突然出事后，变得无助了，就一把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可现在，他发现，自己的感觉完全错了。这是一个极有想法的女孩儿，内心善良，嫉恶如仇，看起来很冷事实上充满爱心。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她细心，体贴，喜欢站在对方立场上想问题。常行健不知道，她本来就是这样，还是因为自己而发生的改变。但是，这样的沈之琳确实是他所需要的。她既能成为和你对话的人，也能成为照料你的人。
像之前一样，拿起电话发现是沈之琳后，他的声音就自动低了下来，是你啊，之琳。
可是这一次，沈之琳却并没有和他谈生活上的琐事，而是直截了当地对他说，行健啊，我们的宋总找我，她要我找你，帮他拿下电子工业园区的园林绿化和附加工程。
这一点以前沈之琳就对他说过，只不过这一次是正式说而已。其实在常行健的心里，已经给白虎集团留了这块地方，只等她来找自己拿。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事前他专门研究过白虎集团，也要赵载查阅过白虎集团的相关资料，并找到过过去白虎集团此类工程的案例。他认为，白虎集团有能力做好这项工程。但是，现在由沈之琳来跟他说，他就有些不高兴了。他不愿意把私人感情卷到工作中去。于是他的回答就有些生硬，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吗？她要是有意这项工程，就让她拿出她的报告来争取啊。
沈之琳显然也听出他语气里的不高兴，赶紧说道，行健啊，你不要不高兴嘛。她这样做，也是人之常情嘛。现在的企业家，有几个相信官员啊。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的交换。这也不能怪她啊。
常行健说，这个我明白。我只是不希望你搅入这件事情里面去。本来是个很简单的工作问题，你一搅进去，问题就会变复杂，明白吗？
沈之琳感到有些委屈，可是，我是他的助理啊，也是白虎集团的首席建筑师啊。
常行健说，那你就应该到我办公室里来，喊我常副市长，不喊叫名字也行，再递交上你们的申请报告。
沈之琳说，可是……
常行健打断了她的话，之琳啊，你怎么还不明白吗？我说得很清楚了，你卷进来了，就不是凭实力拿到工程了，而是凭人情拿到工程，明白吗？
挂了电话之后，沈之琳这下才算明白了，明白了之后，她不仅不生气，反倒高兴起来：常行健反复强调这一点，是要告诉她，在他内心，她已经是与他有特殊关系的人了。她现在需要的，就是把真实情况告诉宋白薇，把常行健是个怎么样的人，告诉宋白薇，这也算是她帮宋白薇弄到的商业情报吧。
电话的那一头，常行健已经在思考下一步的工作了。接下来，他需要尽快把最终竞标结果公布出去。杜子腾说得对，竞标结果一日不公布，那帮人就以为他们还有机会挽回败局，他们就一日不得安宁。于是，他要赵载赶紧起草一份有关竞标结果的政府公告，交省、站发表。赵载起草的时候，他又开始思考工程施工的一些细节问题了。按他以往的经验，并不是工程交出去了，就万事大吉了，还得有一个专门的监管机构和工程验收机构来监督工程企业的施工。他拿起笔，正准备写些什么的时候，赵载进来了。常行健抬头问道，这么快就写好了？
赵载摇了摇头，是这样的，刚刚市委办公室那边来电话通知了，说是后天副省长黄骏将在杜书记的陪同下视察电子工业园区，要您全程陪同，还说，这是黄骏副省长亲自点的名。
常行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来得好快啊。那好，明天一定要把公告发出去站，明天一定要发布出来。另外，你把前一段阶段的工作准备成材料，只要稍微准备一下，做成提纲就行了。
赵载点点头，出去了。
就在这时，第四个电话又来了。
让常行健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电话居然是乔建华打来的。乔建华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小，他说，常市长，我要出院了。
常行健愣了一下，您要出院了？随即又明白了过来，他要重新出山了！
乔建华接着说，今天晚上，我想跟常市长见个面，有重要事情谈，请常市长务必把时间腾出来。
常行健想了想说，好的，没问题，在哪里见面比较好？
乔建华说，就在湖边的燕归来西餐厅吧，你最好打车过来，谁都不要告诉，不要坐政府的车。时间是七点钟吧，我们一起吃个饭。
常行健也答应了。
挂了电话之后，常行健突然有些好笑：如今太平盛世，两个政府的官员见个面怎么要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但是乔建华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从上次在医院里的情况来看，乔建华的病情并不严重，他却仍然一直在医院里呆着。这个乔老爷早不出院，迟不出院，却此时选择出院。他隐隐约约地觉得，一定有重大的事件要发生。他要找自己见面，说明这个重大事件也与自己有关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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