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副省长盛赞了副市长
一大早，李娟就拉着二毛出去了。新房的钥匙就快拿到手了，两个人又开始张罗着装修的事。前段时间，新泰路的房子已经拆得差不多了，李娟的快餐店也要拆掉，开不成了。于是，李娟的父亲就回了家。走之前，二毛是使劲地挽留了的。但是李娟的父亲说，现在李娟交给你了，我也放心了。我现在年纪也大了，不想在外面飘了，还是想回家住。等你们把房子装好了，我再来看你们。很明显，李娟找到了如意郎君已经成为他们来海川打工的最大成果，至少快餐店的生意，倒在其次了。二毛挽留了半天没有挽留住，只好说，那好吧，等我们把房子装好了，快餐店搞起来了，还要请您过来帮忙的。李娟的父亲这才答应了。
就这样，李娟也住进了二毛租住的房子里。
那天晚上，二毛腻腻歪歪地问李娟，问她住哪个房间。
李娟白了他一眼说，你说呢？
二毛嬉皮笑脸地说，你是我老婆，当然跟我住一个房间里啦。
李娟的回答铿锵有力，得了吧，我还不是你老婆好不好？人家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还没结婚，就不能住一块儿！
二毛以为两个人的声音很小，没人听见。就在这时，老娘却从外面进来了，老娘看了看二毛，说道，她说得对，这样的女人才靠得住。一边过来拉李娟，小娟，走，到我屋里睡去，别理他！
急得二毛抓耳挠腮，李娟得意地笑了起来，朝他挤了挤眼，走了。
尽管如此，现在每时每刻都可以见到李娟了，二毛还是幸福得有些忘乎所以。他天天跟李娟腻在房里，变着花样说着各种各样的情话。看来，情话是不需要学习的，以前二毛没说过情话，可是这时，情话就像黄河之水一样，不断地从他的嘴里喷出来，二毛自己有时都感到惊讶。这时李娟总是回答说，瞧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别到时候又变了心啊。二毛就笑嘻嘻地说，这么好的媳妇，我就是做梦也没想到的啊，怎么还会变心呢，我缺心眼儿啊。一边又指天指地发誓，自己要变心，下辈子就变成乌龟王八蟑螂臭虫，总之，什么不好变什么。李娟却不在乎，你下辈子变什么我管不着，这辈子是人就行。
这天晚上，二毛又吵着要亲她一口，却被李娟一把推开了。李娟说，二毛啊，你是个男人，对吧？
二毛瞪了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话啊，我难道还是女人不成？
李娟就说，男人是不是应该做家里的顶梁柱啊？
二毛笑嘻嘻地说，那可不一定，谁个子高谁就做顶梁柱。
李娟知道他这时有信心了，也不忌讳自己比他个子高了，于是呸了他一口，说道，房子眼看就要交钥匙了，该张罗一下装修的事啦。
二毛说，对啊，我怎么就没考虑到呢？还是你厉害啊。
李娟说，那好，现在考虑。
于是，两个人又一起说起装修的事来。装修这种事，以前两个人都没经验，李娟说，谁一开始都是没经验的。不要紧，咱们上别人家看看啊，咱们学还不行吗？
那以后，两个人天天找小区里正在装修的人家看，东看看西看看，还真看出了点门道来了。还是李娟有心，她一边看还一边掏出个小本子记录，几天下来，小本子已经记了一小半了，有时二毛拿她的本子过来看，她还不给。后来有一天二毛趁她不注意，一把抢了过来，发现上面乱七八糟地写着一些东西，还画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图。二毛说，你这画的是什么啊。
李娟一把又将本子抢了回来，我看得懂就行了。
参观了几天之后，两个人觉得差不多了，又开始商量着将来怎么装，李娟执笔，两人一条条写着，客厅怎么装，要不要吊顶，卫生间怎么装，装几个喷头。二毛强烈要求装个大浴缸，二毛说，你看看电视里，人家躺在浴缸里，还可以一边看书，多美啊。立即遭到了李娟的反对，那是钱烧的。浴缸洗澡，那多废水，知道吗？二毛说，洗完澡后，水还可以再用来冲厕所啊。李娟还是不同意，她苦口婆心地说，咱们的卫生间小，放个大浴缸，就没地方洗衣服了，还得放个拖把池不是？最后，二毛妥协了，不是因为李娟的意见好，而是她说了“咱们的卫生间”，这让二毛觉得很甜蜜。两个人的争议有利于尽快掌握装修知识。到后来，两个人基本上都达成了一致。当然了，主要是以二毛的妥协为主。
接下来，就要去建材市场看看了。听那些正在装修的人家说，建材市场的学问可大了，如果不懂的话，不会讲价，你甚至要多花掉一倍的钱。这样一说，两个人就紧张了起来，仿佛看到自家的钱正在哗哗地往人家的口袋里流。老娘说，不懂行不要紧，货比三家就行了。这是老话，可是却有道理。于是他们商定，第二天就去建材市场看材料。
一大早，二毛就被李娟从被窝里揪出来了。没等他反抗，李娟已经一把掀掉了被子，又将衣服塞在他手里，二毛没辙了，再说，他已经习惯了李娟以这种暴力的方式来照顾他。他也不反抗了，顺从地按照她的安排，起床、洗脸、吃饭。
或许是在爱情里泡得太久了，二毛几乎都忘了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了。他们在材料市场东看看，西看看，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两个人又累又饿，二毛建议回去吃了饭再来看。下午再出门的时候，两个人又恢复了精神，一路又说又笑地往前走着。走着走着，二毛突然说道，好些日子没去新泰路了，也不知道那边现在弄得怎么样了。咱们还指望着在那里面开快餐店呢。李娟说，那咱们拐一脚就是了。于是两个人换了方向，向左一拐，往新泰路走去。
就在二毛过着这个幸福的上午的时候，常行健正在会议室里紧张地开着会。上午九点五十分，常行健就和一帮市委市政府领导在会议室里等待。今天，最引人注泪的，是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乔建华。大家都同他打着招呼，问他什么时候出的院，责怪他出院了也不说一声，好让大家去看望一下。乔建华豪爽地笑着，同所有人开着玩笑。
上午十点钟，副省长黄骏带着杜子腾准时出现在海川市委会议室里，陪着他们进来的，是市委书记欧西桥。会议室里的人赶紧站了起来。常行健特地朝杜子腾看了看，半个月以前，他也出现在这个会议室里，但是那个时候，他是以主人的身份出现的，而且他是这里的主人，这里举行的会议都以他的话为最后的决策。而半个月后，他再次出现在这个会议室里，只是此时，他已经是客人了。“梦里不知身是客”，不知他现在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但是至少他的脸上，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的，他的脸上挂着笑容，因为今天这里的最高领导是副省长黄骏，他只是陪同，所以他的表情还不能太夸张，他同每一个人点着头，目光在常行健的脸上停留时，他也依然只是点点头。此时，大家都众星捧月一样围在黄骏的周围，他只是跟在他后面，在黄骏跟大家握过手后，他才依次和不同人握手。在和常行健握手时，他握得很有力，还用力摇了两下，常行健感觉到了他手上的力度，也理解这其中包含着众多的内容。
几天不见，何万长似乎更瘦了，以前原本就又黑又瘦的脸现在变得更黑了，看上去像是老了十几岁似的。看来欧西桥的上任对于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事。他的脸上常见的笑容似乎也不见了，只是在和黄副省长以及杜子腾打招呼时，勉强从脸上挤出点笑容来。此后的时间，他就尽量把自己藏起来，不引人注意。事实上，他一定也知道，今天的汇报会上，本来就没他什么事。
后来，欧西桥把常行健介绍给了黄骏，黄骏认真地端详了他几眼，夸奖道，嗯，年轻有为，真是年轻有为啊。很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他的侄子黄宇恒竞标成功的事了。
这过程中，常行健也注意观察了欧西桥。按理说，此时的他春风得意，应该是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但是他的脸上却很平静，丝毫看不出这段时间他的地位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以主人的身份先请黄副省长和杜书记坐下，然后再请参会的各个同仁坐下。主持会议时，他的声音也是平静的，不像杜子腾以前那样慷慨激昂，但是他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用的，几乎没有什么废话。他讲得很简短，最后，他把常行健推上了前台，谦虚地说，电子工业园区之前都是在杜书记的直接领导下进行建设的，具体工作又由常行健同志负责，因此，今天以常行健同志为主来向黄省长和杜书记汇报工作是最合适的。他甚至提都没提到何万长。常行健朝何万长看了看，他的脸拉得更长了，原本就很高的颧骨也更加突出了。
常行健准备开讲了。他早就准备好了。这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向省里的领导在这样的场合下汇报工作。他知道今天的这次工作汇报的重要性。在赵载准备好提纲之后，他自己又作了较大的修改，提纲挈领地准备了几个大的部分。他知道领导的时间很宝贵，没有精力听他讲很多的话，所以他决定，不要修饰性的词汇，不要那些形容词和副词，他要用数字来说话。他要挑重点部分来讲。为此，他专门准备了一整个下午。现在，坐在会议室时，他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稍微讲了几句欢迎的客套话后，他说道，电子工业园区的以前的和以后具体工作进程表，我就不讲了，我这里有一张时间表，请两位领导过目。
说着，他把打印好的几纸递给了在座的几位领导。然后，他继续说道，我的汇报内容主要是几组数字。
然后，他就围绕着有关电子工业园区的几组数字开始了讲述，电子工业园区的投资、预算，拆迁工作，竞标情况，以及接下来的工程，都包含在这些数字里面了。讲完这些数字后，他又简单地分析了一下，接下来电子工业园区建设中存在的困难以及解决方案。
等到讲完时，他看了看表，不到二十分钟，和自己先前计划的时间差不多。黄骏听得很认真，他不时地点着头，看得出来，他对常行健的汇报很满意。不仅对汇报的内容满意，也对汇报的方式满意。于是，在欧西桥请他作重要指示时，他高度评价了海川市委、市政府对于电子工业园区的建设所做的工作，尤其重点表扬了前任市委书记杜子腾、现任市委书记欧西桥以及具体负责这项工作的副市长常行健，在表扬常行健时，他加上了能力强、政治素质过硬这样的词汇，这让常行健很是意外。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黄宇恒在背后起作用的原因。他希望不是。
汇报工作在一种异常和谐的气氛下结束了。会议结束前，欧西桥作了简短的总结性讲话，最后，他说，下午由他、何万长、乔建华和常行健同志陪同黄省长和杜书记视察新泰路，其他同志工作都很忙，就不必参加了。选常行健陪同，这大家都能理解，毕竟电子工业园区主要是他负责嘛，可是为什么让乔建华前去，很多人都不了解了。尤其是何万长，他表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乔建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可是，这位乔老爷却总是一副笑呵呵的面容，这是一种大病初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上的喜悦。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这让何万长有些失望。他一向自诩为阅人无数，善于识人和揣测人的心里，但在这位乔老爷的面前，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午餐的时候，借着敬酒的机会，黄骏还专门拉着常行健，问了他个人的一些情况，常行健都如实地作了回答。黄骏则不住地点着头，一边回应着，嗯。不错，名牌大学毕业，却自愿到乡镇去，从基层一点一点地干出来的。不错，不错。他甚至还了解常行健的家庭情况，关切地问，妻子去世了，儿子现在由谁带。这让常行健感到有些意外，当他说，儿子还在建阳，由岳父岳母帮着带时，他摇了摇头，这怎么行呢，儿子还是得跟着父母，才能健康地成长。你还是赶紧再找一个吧，把儿子接到海川来。常行健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完全没时间考虑个人问题，电子工业园区的工作千头万绪，恨不得有分身术才好。黄骏笑了笑，看来你也是个拼命三郎。不过这样还是不行啊。我们**的干部也是人，也要食人间烟火嘛。这时欧西桥也走过来敬酒，他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笑道，黄省长，您就把这个任务交给我吧。我保重圆满完成任务。黄骏笑道，应该应该，你是市委书记嘛，应该关心属下的生活的。那不这么说定了。给你两年时间，我来检查工作的啊。说着，几个人都大笑起来。他们的笑声吸引着其他人的目光。午宴上，原本大家的目标都集中在黄骏的身上，这样的笑声自然更是吸引着众人的注意。
然而，常行健却发现，何万长却不见了。他朝屋里扫视了一圈，发现他正站在门口接电话。常行健笑了笑，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刻意回避。与此同时，另一个人的目光也正追踪着何万长，这个人就是乔建华。看到他走到外面接电话，乔建华也笑了笑。几乎就在同时，他的目光和常行健相遇了，两个就一起笑了笑。但是常行健并不知道，他们的笑容里，所包含的内容并不一样。
常行健的笑容跟何万长的失落有关，而乔建华的笑容，却有着更深的内涵。这些内涵，常行健直到一个月后，回忆起今天的场景时，才领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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