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大干部,有时简称官或干部。)
“哎哟,我这一阵笑起来脸上都痛,你们可别再说什么好笑的话了,我受不了了。耳朵里也轰轰隆隆的老是响,里边隐隐作痛,好几天了,怕是真的有什么问题,得要去看看医生。别以后老早就聋子一个,婆娘都讨不到手了,打一辈子光棍。”
“班长,你莫也鲶鱼胡子过河——谦虚,你会讨不到婆娘?你走到哪里都有人喜欢你的,只愁你没那份心。说到这个事情,我可就伤自尊。唉,你们当中有没有人同情我?”
马班长又嘿嘿笑起来说道:“我日,在你们这个班还真是有意思,没早点来是我的损失。向排长,你记得今天就到营长那里去跟我说说。我走你的路子,一定走得通!我相信你。我还有事,不打扰你们,我先走了。再见各位!”
“行了!有事情你先走吧。我告诉你,这次的事情十有八九能成,我们班长历来就得营长的意,由他出马,保证没问题。”
“那我就放心了!向排长,这个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去打理了,总之你办事我放心!”
“行,这谁跟谁啊?你走吧,我们班长在营长那里那是绝对没二话。是不是啊,班长?”
浴火重生
马班长走后,大家对这个人的作战欲望倒是相当佩服,觉得这人是个男子汉,不孬,如果给他机会,他一定会出人头地。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为何不多给别人一条路走呢?大家都对这个人有好感,印象不错,觉得这个人如果加入进来,分队战斗力将在缺编的情况下得以继续保持在最好水平。眼下左建军和张文书都还躺在医院里,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出任务。有他这个生力军加入进来的话,对分队战斗力是个保障,大家没有谁感觉不满意的。
“说句老实话,他能加入进来是相当不错的哦。我看好这个人,班长你可要想想法子,通过营长那一关。”熊国庆说。他在继续擦酒精,纱布解下来,受伤的手背上一片红丝丝状。“这手还是痛,不理它吧可又不行,理它呢又太麻烦。这可好,材料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写完,上头好像催得紧哦?我要是手不痛,不怕你们说我讲大话,写这东西还真是难不倒我。就是这手不争气,可能要发炎,不行的话老子砍了它丢掉不要了。”
张力生说:“这话就不对了,那可是你的手,相当关键的,为你也立下了不少功劳,总不能这般不讲义气,它有点事就不关照。你算有运气了的,还抱怨什么?你看看班长,应该是排长了,呵呵,老是改不了口。排长大人的伤可比你厉害,半边脸灼伤,搞不好变黑白无常,人家也没你这般哼哼。这就是距离,当官的就是不一样。”
武安邦呵呵笑着说道:“说谁是当官的呢?你自己吧,张大官!不用提醒我们会忘记,可在心里记着这样叫你的呢?大伙儿说说是不是啊?”
张力生说:“没劲,你们咋个这样子呢?给这样一个绰号,不够意思。不过大人有大量,我还真宰相肚里能撑船,也不跟你们计较什么了,他妈的,这次能活着回来,我已经很知足了。这次大家都应该有功劳,该记个几等?”
武安邦说:“你还真像是个当官的,心里记上了这些。嗯,是不是就要退伍了,心里不愿意,想要留部队,弄个一官半职的?有这想法是好的,争取下其他部队去看看。不如。。。。。。”
张力生说:“别不如了。都好几年的生死弟兄了,你还不了解我是什么人?”
武安邦说:“知道啊,你叫张力生!是某某部队某营三连一排三班的战士。八零年兵,军事素质过硬,参加过边境防御作战,当过侦察兵,到目前为止出境作战两三回,立过大小军功五六次。”
大家呵呵笑。张力生叹了口气说道:“唉,我当了五六年的兵,还及不上排长他当五六个月,这人是他妈的越活越回去了。还好,多少也立了些功劳,回去不至于让人看白眼。”
“可别那么说,打到现在还能活着就已经是天大运气了。大家都应该知足吧?说到我当班长和现在当排长,能力有限当不好,想起来真是有愧!我都稀里糊涂的,全是营长弄的,你们也不是不晓得。可能是我跟他比较投缘吧。其实当初每个人都可以当班长,只是你们都比较谦虚,推脱掉了,让我捡了个现成便宜。”向前进觉得耳朵里面痛得厉害,咽唾沫时鼓膜跟着发出轰隆响,脸上纱布下的烧灼伤口也影响着他的正常说话表达。“谁有止痛药,给我一点。我觉得人不大自在,头犯晕。你们接着把上级要的材料写好,我出去走走。”
“班。。。。。。排长,你不要紧吧?”熊国庆和好几个都问。
向前进正要走出门去,这时候回过身来道:“给大家说个事,今后别叫我排长!叫我小向,或者向前进也行!”说完,走出了门去。
“他怎么了?”张力生看着他的背影,“是不是我说的话得罪了他?他觉得我的话不中听?”
“没有啊,我们不觉得有这意思。”大家都说。
“是啊,我没那个什么的意思的啊。刚才我说的话你们都听着的。但愿他心里是真的没事,要不我出去看看。”
大家又都笑起来,一向不大说话的王宗宝这次发了言,说道:“老张,你太小心了。这小子可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可能是两次手榴弹在耳边爆炸,鼓膜受震动较大,有后遗症了。我估计很严重,改明天我们去看张文书,让他顺便去医生那里瞧瞧。”
张力生说道:“没这个可能啊,大炮在我们身边爆炸得还少了?也都没有这种情况发生过。一两颗手榴弹而已,应该不会有大碍。我刚才的话里应该没有嫉妒什么的,让他听着不舒服的意思吧。”
大家倒是都认真起来,想了想说:“我们都不觉得有你说的那意思啊。唉,你就放心吧,大家谁跟谁啊?别想多了没事搞出事儿来。还是来写材料要紧,明天就要交了,真不知拿上去,有没有人看,或者看了能从中得出点什么。不然,瞎子点灯,白费蜡。可不写又不行,任务是这个样子要求的。他妈的,这年月兵不好当。”
“就是就是,大家还是写吧。”
写了不几个字,熊国庆忽然又叹息一声说道:“唉,我们这样子在前线打仗,不知后方家里人怎么样,过得好不好。过几天我老汉过生日,没个人在身边。。。。。。”说着往床上一倒,不说话了。
黎国柱说:“嗯,是啊。你只有个姐姐,还在上大学。有写信回去吗?熊国庆,说话啊,有没有?”
熊国庆说:“没。现在又不准探亲,不晓得他们样了,蛮想他们的哦!王哥,你呢?家里人过得怎么样了哦?”
“还好吧。过一阵子,我想请个假,看能不能批下来,回去看看。”
“恐怕难哦!还在打仗。再说我们又是侦察兵,我认为不好请假的。营长都好几年没请假回去探亲了?你们说的。”
“嗯,是有两年了。营长的爱人蛮漂亮的,以前来过部队,大家都见着了,一致公认的。听说给他生了个胖大小子,都快两岁了还没见着他老爸,父子俩谁也不知谁长得什么模样。咦,上次张文书不是说营长的老婆要来部队探亲的吗?都好几天了,怎么还不见人影啊?张文书亲自接的电话,应该不会有假。营长的老婆在工厂上班,一个人又要带孩子,不容易。营长能讨到这样的老婆是福气。营长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不凡哦!”
“呵呵,营长是爱说这句话。他追他老婆,基本上没费多大劲。”
“哦?说来听听嘛!蛮容易的嗦?怎么以前没听你们说过。”
“以前忙了,你才来当多久的兵啊。”
熊国庆从床上立起来,看看大家说道:“你们给说说看哦?营长是怎么将他老婆搞到手的。我估计营长这个人喜欢来硬的,可别是霸王硬上弓那一招。”
“你错了,营长在这个事情上可不如你的想像。基本上,在这一方面营长跟我是同一类人。”
“武安邦,抬高你自己了哦?怎么不说你跟营长是同一类人?倒像是营长在向你看齐靠拢似的,呵呵。”马小宝看着他笑。
“是熊老弟要听营长的罗曼史,他最了解的类似这方面的情况应该是我的,所以。。。。。。嘿嘿。。。。。。拿营长跟我打比,也没什么吧。哪个有烟,贡献一支出来。没事情做,就想抽烟,我那个一直都反对。”
“哟!都你那个了?以前不是说只是老乡,没那个什么的吗?现在狐狸尾巴渐渐露了出来,可不是我们无中生有啊,遮口费,这里一、二、三。。。。。。你看着给吧。下个月津贴发下来,大家要他出大血,怎么样?一人一包烟,那个什么的隔坡打羊,什么牌子的,你自己说?”
“就是!就是!隔坡打羊,见者有份!”
“呵呵,我知道什么是祸从口出了。你们也不用那么赶尽杀绝吧?一人一包?春城好不好?”
“我靠!春城?这几个生死弟兄,两毛钱的东西你也拿得出手?再说哦,你不出点血,我们是一定要上告的。你知道部队纪律的啦?”
“惨!算你们狠,敲竹杠敲得真是时候。”
“嗯,不用客气。大家都是打过仗来的,在前线的人,当然知道抓敌弱点下手,有时还会穷追猛打。以后记得别跟我们说得太多,言多必失,呵呵。真不错,下个月又有白吃东西,谢谢副班长大人盛情招待!大家记得下个月哦?到时候别忘了,让他躲过一劫。”
“什么下个月啊?就几天工夫了。这时间过得还真是快,一眨眼差不多一年就那样过去了,还好,大家可都还活着,没少胳膊没缺腿。这以后的事情可就说不清了,谁知道呢?像这一次回来可不容易。”
“就是。这次全仗了炮兵,没有他们协同,大家谁也别想能活着回来。我认为打仗协同一致,步调跟齐最重要。”
“我看还是电台通讯保障得力,关键时刻能唤来炮兵才是最重要的。”
“嗯,有道理。这不结了?经验就是要靠通讯部队和炮兵的配合,我那样写了,西方人讲究个专利先有,你们别跟了啊,否则就是侵权。”
“呵呵,那有什么,如有雷同,实属巧合啊。再说,战场上都还情报互通呢?你吃独食?讲不过去的,这个,嗯,产权是大家的,你可不能独揽,那叫什么?窃取大家思想劳动成果。”
“嗯,那就一个观点,各自表述?但总得要加入点步战的东西在里面吧?比如针对地形敌情,如何展开。”
“就是这话。”
“唉!从敌后回来不容易,但是这样回来了在驻地写东西更不容易。秀才和兵都要做,不好玩。咦,想起来那个戴眼镜的家伙,那天在战场上,他更不容易啊。不知道他回去后的报告是怎么写的?他一定说自己很猛的,一个打八个。那天我看亲眼看到他在后面往前开枪,冲在前面的人一个个中枪倒了下去。也许他在河内很吃香,所以我们才舍得价钱来跟他做生意。你们猜测看,他现在在做什么?也许正跟上头给来慰问他的某个漂亮女文工团员光着身子抱在一起呢!”
大家哈哈大笑。
阮参谋现在是跟个漂亮的由女文工团员升上来的机要秘书在一起,但是不是光着身子抱在一起,而是衣着整洁走在一起。
此时河内天气很好,他心情不错。这个走在身边的机要秘书是他一手从文工团提拔起来的,漂亮得很,他许多年前亲自开发过的,因为觉得用起来合手,所以就提拔起来继续用着,一直带在身边的。今天心情那么好,他决定了晚上再跟她大战通宵。这有什么?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再说也是工作调剂压力的需要。
他刚才走出门后不久又折转身回去,他忘了点重要东西,得要背着人拿。“阮美珠,走快一点!我们还有要事!”刚才他打过电话,现在美联社的记者约翰逊在一家星级宾馆的包房里等他的一个口讯。
这个口讯外人当然是不能转达的,必得他亲口告诉给他才行。这有个好处,他可以从约翰逊那里得到相当数量的美元,此之谓公私两便。相对于北方那个刚刚改革起步的国家来说,美国人又要大方一些儿。严格地讲不是大方一些儿,而是大方许多倍,出手阔绰多了。
明眼人都知道,在河内美联社的那些个记者都是有背景的,有的更是相当复杂,身份弄不清楚。不过他到没兴趣去查人家的底,管他娘的,只要他们给的钱不是假的就好。在这一点上美国人倒是个大丈夫,既从不亏欠,信誉也挺好的,他从中捞取了不少。现在是中越两国在打,隔着太平洋,天知道他们要打探那些无关其国家安全的事情做什么?也许是闲得没事,还是要帮着中国?这不是他考虑的事情,他才懒得去管他妈的。在自己的地盘上,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倒是他自己,可以随时要了那些人的命。所以跟各国驻河内使馆武官和各通讯社的人打交道,那是很安全的事情,没有丝毫危险。这就好了,还要求什么?
这年月什么都是假的,唯有利益才是真的,要假也假不了。美国人要的东西必须得通过像他这样的人,这是正规渠道,且其中的含金量相当高。大家各取所需,没有别的不妥地方。
今天的交易很简单,第一个就是赶到宾馆去告诉约翰逊,明天,将有一个军方的特别发布会。越南政府将向世界悲惨地控诉中国“侵入”到其领土、活捉了他们国防部一个高官,要利用世界舆论向中方施压,看能否尽快把那个自己人要回来。如果中国迫于压力而将那个高官放回的话,那将是政治上的巨大胜利。不成功的话,那又有什么呢?从七九年以来,这样的把戏做得有经验了,不花任何本钱,无本生意白做白不做。阮参谋则受命将这个消息放出去,泄漏给美方,看看美方的态度和反应,这个对他很关键。软参谋呢可不管这一套,东西到了他的手里可就是要明码标价的。
大街上到处是军车和荷枪实弹的武装军人,凸显出军人在这个国家的地位。作为军方的一个文职人员,他跟美国人来往是受到允许的,出入戒备森严的高级宾馆有的是通行证,所以一般人没能进出的地方他却畅通无阻。
黎美珠大奶子圆屁股,挺着胸脯骄傲地跟在他身边。
浴火重生
那天晚上大家蜷伏在一个山体浅洞岤里,浑身湿透,相当寒冷。外面有其他分队的人在站哨,护卫着大家的安全。虽然异常疲惫,但是没有人睡着,更没有人进入美梦。控制组的人在黑暗中按子弹带,一口气按了好几条。那是个多么寒冷和寂静的夜啊,山里的夜枭在低低地叫,风吹着外面的树叶和草,每一下大的响动都让人心惊肉跳。那种亚热带常见的宽大婆娑的树,摇晃起来声响特别大,让人听起来心里的惊恐就像是敌人已经摸进了洞口要扔进来炸药包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熊国庆摸了过来,问向前进身上有没有烟,他犯瘾头得厉害。向前进没有听到他说什么,但是营长低声替他回答了:“熊国庆,听好,行动中不准抽烟,先忍着!”熊国庆想要返回身去,但到处都是人,挤在一起,黑暗中行动不方便,只好就挤在向前进和营长中间,坐了下来。隔了一会,他再一次说:“营长,我真的犯瘾了,让我抽一根吧!我躲在雨衣里抽,全吞进肚子里,不会有气味传出去的。”
但是营长说绝对不可以,当士兵的就得要绝对服从命令。
熊国庆很失望,低低地哀求说道:“营长,就让我来一根吧,就一根。我头晕乎乎的,没有精神,感觉着老想打瞌睡。不抽烟我真的浑身没劲。就来一根,好不好?”
营长一把按在熊国庆肩上,说道:“不准抽烟,这是命令。你认为是在谈生意吗?我说不准就不准了。你自己说,你一根,全班那么多人,是多少根?哪个瘾头不大,你告诉我?”
熊国庆叹了口气,黑暗中这一声叹息沉重地响在向前进的耳鼓里。他觉得脑袋里边轰隆了一下,像是风箱在鼓动。他于是喃喃着道:“我的耳朵,我的耳朵轰隆隆响,什么也听不到了。你们在说什么?”因为听不到声音,他的说话嗓门加大了许多,把里边的人都吓了一跳。营长说:“向前进,小声点!”熊国庆触动着向前进,转达着营长的话:“向班长,营长叫你小声点。”
“你说什么?我听不大清楚,能不能大声一点?”
张文书叹了口气:“他耳朵也许真的有问题,回去可得要看看医生。啊,太疲倦了,要是有一堆火的话该有多少啊?睡在火堆旁边,啃只油腻腻的猪手杆。”他说着咽了口唾沫。
“莫说猪蹄,一碗稀饭就不错!”熊国庆咂巴了一下嘴,很羡慕的口气。隔了一阵,他又说:“张文书,想家不?我想家了。”
“你才离开家几个月?我好几年了,一直都没有回去探亲过。不知道今年春节能不能请个假回去跟家里人过个年,太想回家去跟老爸老妈他们过个年。营长,你批准不?”
营长说:“我欠你的,你跟了老子后,帮我好大的忙。但是今年不可能,你自己要求加入他们小队,归属师长大人指挥,我恐怕想准你假你也不敢走。”
张文书半响叹了口气,说:“真的太想回去看他们一次。谁知道明年还能不能回去?也许明天的太阳我都看不到了。十八岁来当兵,三年了,还没认真给老爸老妈写过一封信。在他们看来,是白养了我这个儿子。写封信对我来讲其实是不难的。熊国庆,我之前听你们说有个叫耗子的在前线经常写信回家对不对?后来光荣了?真他妈的让老人家伤心啊。”
“嗯。是的,就是前不久我们跟一个炮观员去最前线搞潜伏的时候认识的。那人文化不高,但是特别孝顺,给老爸的信都是写的那个好,认认真真,弄破了一点都要重新誊正。可惜好人命不长,给小鬼子打死了。不知道座山雕他们怎么样,有没有事。”
“座山雕是谁啊?国民党那个?”
“不是,就是耗子的上司,是个班长。手下好多人,都有外号,吉麻子、脚卵、蚂蝗、牛魔王、高腰。。。。。。人都不错。他们在那地方,苦得很,经常没有水喝,下去搞水不容易,是拿命去换。想起耗子,真得向他学习多给家里人写写信。可是我这人有懒习惯,一向跟父母不大交流的,来当兵了,心里虽然想念他们,但是信就很少写。”
“都一样啊。有时候不敢写多了,怕家里人老挂念。嗯,要是可以选择,这时候我宁肯跟他们断绝关系。”
“对,都一样。让他们觉得没你我这样的儿子,要是明天怎么样了,也不至于让他们太伤心。他妈的,打仗就这样,谁知道明天的事呢?下一秒也没法预知。枪林弹雨,只要那么一下什么都玩完,杵脱老命很容易的。我这会儿真的想家了,想我妈。”
“不要提想家的事,说点别的吧。”向前进用手肘碰了碰熊国庆,低声说。
“这次你听到我们的话了?你这也许是变顺风耳了,听觉有时灵有时不灵。”张文书呵呵着说,“我还担心你真坏事了,是那样的话,部队可得要提早让你回地方。”
“有那么严重吗?过一阵子也许就好了。要是当时晕过去了再醒来也许就是大麻烦,但还好没事,只是头脑犯晕而已。但是这边脸上就有点痛,不知怎么搞的,也许是纱布带子缠的过紧。”
“你们能不能别说话让我们休息一下?营长呢?睡着了吗?”这是葛啸鸣的声音。
“什么事?”
“外面风声大,响动很厉害,要是有什么动静我们可不能第一时间知道。我想出去看看,顺便清醒一下。”
“不用担心,外面那么多人,好几层哨,任他怎么厉害的人也没法接近我们的。抓紧时间休息,你们说话的几个同志小声点,别影响到大家。我看看表,离开亮口还有多久。”营长说着将手伸进雨衣里,用微光手电照了一下。
“多久了?营长。”向前进低声问。
“三点多了,接近四点。我们五点半钟出发。”
“营长,你想家不?我想家了。”熊国庆说。
“我想我娃儿,都两岁多了,老子还没看见过他,他也没见过老子。过几天他们会来部队看我,作为老乡,我的娃儿你可以抱一抱。”停一停又说:“我太想我婆娘和我娃儿了,我娃儿今后要送他上大学。过几天他们就来了,到时候你来,我喊我婆娘炒回锅肉吃。他妈的,回锅肉硬是香,好吃得很。”营长很开心,只差说得流口水。
“嗯,谢谢哦!”熊国庆说,“不晓得明天敌人的火力怎么样,也许比下午我们被迫躲进这里的时候还要强,人手还要跟得紧。不过你放心,我们拼死也要保护着你杀出重围去的。营长,不如你叫你娃儿拜我做干爹好不好?”
“还有我,怎么样?营长。答应下来啊。”张文书也说。
“是啊,还有我们。营长?”洞里的人都说。
“嗯,腰得!你们都没睡着?听着我们说话,吵醒了瞌睡嗦?”
“没有,睡不着。不过刚才眯一下已经很好了。下午的时候炮打得太厉害,现在耳朵里都还有幻觉,一闭上眼,耳朵里就锯锯地响。”
“大家还是抓紧时间再眯一下,保证明天能有充沛的体力。明天还要跑很多的冤枉路,上山下沟的不容易。好了,你们别找我说话,说话的同志声音尽量减小,腰不腰得?”营长说着,打个呵欠,靠在洞壁上等着瞌睡的到来。
洞里的空气非常不好,有野兽住过的那种腥臊味道,现在都还没有被生人气赶跑。也许是太过于疲倦,又睡不着,饥饿和寒冷威胁着所有人,让人异常难过,抵受不住。一时间大家都沉默着,头脑里面有一根绷紧的筋,麻木的感觉由头皮开始在逐渐扩散到全身四周。
不再听得到有谁在说话,要烟抽的熊国庆也好像迷糊着小睡过去了,不再要烟也不再说想家。突然他身子一歪,倒在向前进身上,将向前进由迷糊中弄醒。向前进伸手去摇了摇他,小声地问他怎么样,要不要紧。
“我没事,太困了哦,班长。你呢?哎呀,我想出去撒抛尿。”熊国庆说着就要起身,但是被营长叫住了:“你要去哪里?撒尿的话,外面那么黑,看不见,在洞口好了,可别尿到外面看洞的人身上。自己小心点,屙完了就退回来。”
这一夜特别的漫长,外面山里怪诞的风伴随着的夜枭的叫不能用心去听,听了让人心里发毛。大家都靠着洞壁,渐渐迷糊过去,但都不敢睡得太沉太死,怕一有突发情况,其他人都抄起枪来瞬间走掉了唯独留下自己一个。
就这般一夜无眠,一夜亦无梦。大家的头脑里都被疲惫的神经麻木着,不管是潜意识还是别的什么,都没有谁去想明天,也没有谁知道明天还能不能见着太阳。
洞岤里的深深浅浅的呼吸并不能表示平静、沉默,头脑里真空似的麻木显得这样一些充满活力的战将,在这个洞岤里找寻到自己短暂的生命归属。。。。。。
战场上的这一个异域之夜在怪诞的山风里显得是如此静谧,向前进感觉到黑暗中所有人的呼吸响过了外面的山风。不知是谁在轻轻的啜泣,可能是刚才熊国庆的话引得某个牵挂父母的人在伤心流泪。
男儿汉,铁血军人,上了战场流汗流血不流泪。
但是牵动伤心处,牵挂父母又有谁能不同?多少同生共死的战友兄弟,多少热血赤诚的年轻男儿,谁能不想念母亲?
但是母亲只能在记忆里,在这个漆黑的野外山洞里的赤诚勇敢的战士心中。。。。。。寒冷、饥饿、疲惫、紧张等等包围着的战士心中,母亲始终占据着显要的位置。在明天也许就看不到东方升起的太阳的残酷战场,为何在前夜里就不能想念一下自己的母亲?
一阵怪啸着的风吹进洞来,警醒了所有人。仔细谛听,却又什么都没有。又一阵强烈的风吹来,将向前进的思绪吹送带走,回到现实中来。
在营区背后的小高地上有一块突出的光石头,周围的草丛并不能掩饰住眺望向远方的视线。现在向前进就坐在那上面,看着远处晴空下的大小山峦。
山下的营区很静,极远处的大地上也没有隐隐如雷声滚过的炮响震抖。隐约的呼隆隆的巨炮声响,自撤离出敌后后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此时节坐在山上的这个地方,是相当适合不自觉回想点什么的。
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响时,循声望去,只见前面山脚下一大队兵跟着几辆解放牌载重大汽车跑,那一队兵好多人,队伍拉得好长。
突然之间看到那些人他感觉很奇怪,仿佛那是一群很怪异的外太空生物来到这个世间,一下子出现在他眼前。
他坐在石头上,久久地看着,看着,直到什么也没有了,他还是那样看着那一队兵往南远去消失的方向。
碧血丹心
耳畔似乎传来零星的炮声和林海的涛声。
眼前亮光一闪,似乎有爆炸声,还有人在向着他大喊着什么。
阳光下,熊国庆呼哧呼哧地从山下跑上来,喘着道:“班长你在想什么哦?我在下面喊了你十多声,你都不搭理。”
向前进如梦初醒,啊了一声,看着从下面上来的战友,张着嘴问:“找我?什么事?”
熊国庆走上两步,靠在他身下的岩石上,一手拿着根狗尾草,挂在耳朵上。他有点不明白,就问道:“什么事情让你那么着迷,整个人都呆呆的。”
向前进问道:“对不起,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他用手指着耳朵。
熊国庆道:“看来是真的有点问题,得要去看看。可好,师长来了,还有好几个医生。”又笑:“上次那个女的又来了哦,一直在打听你。嗯,你刚才是不是想你老婆哦?唉,你这次死定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心里想着一个,眼前却来了另一个。。。。。。不说了,我们到处找你,你却跑到这里来想心事。快走吧,营里来了很多人,营长找你找得后脚跟打到后脑壳,你快下去看看。营长说的,找到向前进那个小狗日的叫他跑步报到,我是彻底转达营长口令,不是我骂你,可别怪我。”
“知道了。”向前进手一撑,整个人从那大石头上跃下。
俩人一前一后跑步下山的时候,熊国庆说:“班长,那女的。。。。。。上次我们见着那女的蛮不错的嗦!你到底搞哪一个?”
向前进说:“我哪一个都不搞,我搞越南。”
熊国庆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是说你喜欢她们中的哪一个?”
“我懒得跟你说,脸上痛。嗯,我看是你喜欢。喜欢的话就说出来,不用给我遮遮掩掩,你猜我看不出你意思来?”向前进身子倾斜,转一个弯,然后沿着小路向左边顺着山体过去。
他们必须要包一个半圆才能绕到营区前面。跑着跑着,向前进耳朵里又传来幻听的炮响,不对,那不是幻听,那是真的炮响。轰隆两声,炮弹的爆炸就在周围的某个地方。“卧倒!”他大喊一声。
营区过去山那边的炮兵靶场正在试射一种新弹药,轰隆声震撼着大地,地皮也都跟着抖动起来。熊国庆愣愣地看着向前进在草地里低姿匍匐往前面的一处岩石缝隙地方爬去,一霎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向前进边爬边回过头来大喊:“卧倒!跟上来,快!”
熊国庆紧跑两步跟上,在路边站着喊道:“没事的班长!是那边靶场。”
“是吗?唉哟,刚才大声叫喊,现在这边脸坡痛得厉害。”向前进停了下来,翻过身在草丛里躺着不动了。转头头四处望望,这里确实不是前线,也不是敌后。天空中没有炮弹飞行砸过来时的那种尖利的啸叫,有的只是风,冬季阳光灿烂的风,吹得常绿乔木和草丛哗啦啦响。他放开四肢,干脆在草丛里躺了一会才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
“营长叫你等会跟师长他们走,去检查一下耳朵。你耳朵的情况不稳定,可能让你不时间产生幻听和幻思。”
“你说师长来了?都带了些什么来看我们?”
“好东西啊。很多吃的,还有红塔山烟,茅台酒之类。食堂里在杀猪,猪圈里只有一头较大的,两百来斤,营里人多,怕不够吃,还有一头百来斤的样子,但是喂猪的老张不肯拿出来。营长急得跳脚,给师长知道了,师长掏了腰包,叫人去附近老乡那里买了一头。呵呵,我日哦,这个老张蛮有名的,跟葛班长一个劲头。”熊国庆也躺倒在草丛里,两人隔着一个臂展的距离。
“没别的啦?你说的师长给了很多东西来,鸡鸭之类的呢?”
“有啊。再要别的可就没了,不可能把文工团的女兵都给带来啊对不对?嘿嘿!话说回来,师长对我们营已经很不错了。”
“那有什么,一将功成万骨枯,可有听过?没有我们,他当什么师长?当将军的不体恤士兵,那士兵也不会太卖命,这是什么来着?反正让他多等一会,我们也不知道他要来这里,大家都是好士兵,难得违纪一次的。这天气不错,就在这里聊聊天,再让营长着着急。”
“腰得!给烟来抽我就不打你小报告。”熊国庆转身伸出了手。
向前进问:“你说什么?”
熊国庆伸出两根手指头,在嘴唇边呈剪刀状闭合了两次,大声说:“给这个来老子抽!不然到营长那里去告你!说你反对他,成心躲起来,要让他在师长面前难堪。”
向前进伸手到上衣袋里去摸了摸,找到了烟,连盒子拿出来,递给他道:“封你的嘴够了吧?你知道怎么说了?”
熊国庆伸手接了过来,说道:“嗯,是红塔山嗦,巴实哦!我不笨,懂得的,你放心。不过时候不大早了,也许师长要见你是有重要事情呢?”
向前进说:“什么重要的事哦,你晓得个喘喘,他是借机来突然袭击,看营长带兵的。”
熊国庆正在点烟,闻言赶紧立了起来:“不好,我们得早点回去,不然营长没得当了。”
向前进说:“别慌张,这个你又不懂了。营长在师长心里是个什么位置你又不是不知道,为着找不到手下的兵这点事情就丢了官?师长事情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