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侦查的人去了多久,怎么还没回来?”
“报告,有一阵了。我去看看?”
“不用!我们两边都不走,走中间的山岭。走山谷的话,很容易被敌人压着打。一小组的人跟着我在前面探路,其他人跟着。”
大家顺着山岭没走多久,前面传来了流水的哗啦声音。听起来落差似乎很大。由于是在丛林中,根本没法看清地形,不知道流水是怎么走向,敌人的警哨阵地如何部署。大家继续往下走,一面不停地环顾四周,留意着动静。
下面是一条涧水,流往左边的一个悬崖,哗啦的响声多半是从那悬崖边发出来的。从后面的峡谷里攀援上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个钟头,虽然不是长途奔袭,没怎么消耗体力,但是口都有点渴,听到流水声响,都想要喝水。
晴空白云,阳光一直都不错,渐渐变得炎热起来,涧水百花花地耀着眼。先头的人已经下去,快要到达涧水边了,其他人则在岭上控制着四周。向前进站在一块巨石上,倚靠着一株树,将枪口对着右边的涧水上方转弯处。
除了流水声,四周静悄悄的,有点怪异。
这里一定有敌人的警哨阵地,不知设置在哪里。现在看、得要将之查找出来,能避过就避过,不能避过就强攻。反正人强马壮,打个硬仗也不在乎。这是一劳永逸的方法,值得去付出。不过找到敌人老巢,要是能在夜晚去掏洞的话则更好。夜晚掏洞,他们有的是经验。
死亡丛林
天气越来越热,口渴得厉害。风吹起来,白云也从上空飘过去,树林里有一种气息,说不清是什么。
右边的山脚转弯处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一闪身进入灌木林不见了。只是一眨眼间,向前进有点迟疑,不敢下判断看到的是敌是友。那里的小高地是附近唯一可以有效控制这一段涧水峡谷的地方。从军事地形学的角度来说,很有可能被敌人选作一前哨阵地。那山头上的树木也给砍伐得差不多了,这是个明显的标志,敌人的前沿阵地之一应该就是设置在那里。
刚才那个已被士兵称作连长的特种兵跟他判断了一下情况,现在身先士卒,带着两名侦察兵下去后小跑着穿过开阔地,快速摸到了河边,正要涉水过河。特种兵经验丰富,他之前向准了涧水边的一块大石头,那可以在受到攻击时凭借它做很好的掩护。三人刚到达那里,特种兵上到大石头前面,正要从一处延伸的石块上跳过涧水去,枪声突然响了。
敌人前哨阵地的士兵发现了他们,机枪子弹像是下雨一般直往溪流边泼洒。一些子弹打在涧水中,水花直溅;更多的是打在石块上,石屑纷飞。
枪声响得太突然了,一瞬间打断了丛林间的宁静。偏在这时候,向前进的耳朵里轰隆隆的听不大清楚,没法判断敌人的射击阵地在哪里。他看到好几个穿着隐身衣的战士在他下面一点的灌木草丛里晃动,向着右边一点的山腰处扑过去。没错,是在右边,敌人高射机枪和重机枪的混合声音来自右边。右边只有一座小高地,他刚才一直在注视着那里的,现在怎么反而没在第一时间判断到是那里?不错,是那里。刚才他看到的那个人影是敌人的后勤人员,给那个阵地上的越军送饭来的。那家伙还在那边山上时就发现了动静,不作声气,飞快地跑上山,报告了这个情况。敌人本来是没发现到他们的,这一下可好,配置在上面的重火力一起开火,往下封锁了涧水峡谷。
刚才枪声一响,向前进就往下看涧水边的战友情况,这时反应过来,赶紧举枪靠着树干,往右边瞄准。恰在这时,一团云块飘过,几秒钟的时间,让向前进发现到小高地上暗堡里一挺机枪的射口。只见枪口火舌在闪烁,不过是两百米的距离,这里可以很好地进行火力压制。没来得及多想,他立刻开枪,向着那射口,放了一梭子过去。
这是一个斜视角,子弹虽全都打在敌人机枪射口,但是对敌人根本形成不了任何威胁。那个射口的机枪照旧喷出凶猛的火力。下去探路的三名先头人员被困在那块之前被特种兵向准的岩石旁,动弹不得。三人紧紧地蜷伏在岩石下,躲避着敌人重机枪和高射机枪的平射。
高机平射太厉害了,子弹发出低低地怪啸声,打得三人头顶上的掩护石头像是要爆裂。大家都知道,如果给这子弹在胳膊或大腿上来一下,胳膊大腿必给齐齐打断无疑。打中胸腹任何部位都没得救,这就是高机平射的威力。
敌人的一部分火力分散扫射向向前进等人呆着的山坡,打得枝叶摇晃,细小一点的树干都断裂,威胁相当大。向前进赶紧趴下,其他反击的枪声跟着停了,敌人随后也停止了向这边的疯狂扫射。
这是个难得的时机,特种兵刚一冒头,却又立刻招来敌人的一阵弹雨,不得不赶快将头缩回来。现在成了僵持之势,大家耗着。
“怎么办?连长!”趴在特种兵左边的那个士兵问。他显然有点焦急,困在这里有两三分钟了,再不离开,很可能会有其他的意外情况。诸如敌人的援兵之类赶到,那大家都死定了。
“注意对面!我在想办法,不要慌张。”说着特种兵转过身去,向着涧水,将冲锋枪平放在地上。“把潜望镜给我!”
敌人就在身边不远,居高临下,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这样做太危险了。“不行啊,连长!叫后面的人尽快解决他们吧。张副排好像带着人过去了,我们等一等再说。”
“我叫你拿过来你就拿过来,这是命令。”特种兵斩钉截铁地说。
“是!”那个士兵将潜望镜给了他,接着又说:“恐怕没有用!潜望镜会给打坏的。再说看到敌人的火力部署又怎么样?还是没办法解决。”
“你们将偷窥用刺刀挑起来,吸引敌人火力。不要太高了,稍稍露出一点就好了,免得暴露企图。”
“不如这样,连长!我们一吸引敌人火力你就立刻跑过去。”他身边的那个士兵说。
最左边的那个士兵说道:“这样太危险。不如连长暂时在这里留下来,我们两个先过去。现在就交换位置,连长,你让我们过去!”
“什么话?我是连长还是你是你们是连长!这个办法是不错,不过下决定的人不应该是你们,而是我。很好,我采纳了,就按照你们说的办。不过是我先过去,让子弹追着打的危险事情当然是连长带头来做了。敌人的机枪有不止两挺,火力很猛。只能我一个人先过去再说。两个人会有一人中弹的可能,你们俩留下来,这里暂时还安全。”
“熊国庆!你们过来!”向前进蹲在岩石后大喊。熊国庆、黎国柱两人很快运动过来,到了他身边,问有何指示。
向前进正要说话,右边山头敌人前沿阵地的机枪声又响了。不过这次子弹没有打上来,而是全集中在下面的谷地里,响了半分钟左右。几人在上面看着,只见特种兵跳跃着,躲避着子弹,飞快地跑过对面,进入到缓斜坡的丛林中,隐蔽起来。
“你们跟着我过去那边搞掉他们的机枪阵地。”向前进转头看着右边的敌人阵地,对跟来的两个战友说。“其他人留在这里,必要时进行火力支援,掩护我们。同时注意对面山上的动静,防止有敌人过来增援。”
“啊,排长!原来你这里的视界这么好,可以看到整个山头。”熊国庆扒开身边挡住他视线的一丛灌木,说道。
“对了!他们侦察兵是不是配置得有火箭筒?”向前进突然问。
“有!我记得看到过,有的!”黎国柱肯定地说。
“那太好了!我怎么一直没想到。赶快叫火箭筒来,这里可以敲掉一个暗堡。看到没有,那株断树桩下,旁边有块大石头。”向前进指着山头,向战友示意。“再过去十米不到,那丛灌木下也有一个阵地,估计是重机枪。”
机炮手很快被传召上来了,问有何指示。向前进说:“你们有火箭筒,那太好了。那座山头的断树桩下有个暗堡,机枪射口朝西南方开的,控制下面的谷地。搞掉他,有没有把握?从这里射过去接近两百米的距离,你的命中率是多少?”
“有点远,我尽量试试看。要是能接近一点就好了。再说这里不好发射,需要蹲在石头上去。”机炮手观察了一下地形,身周树枝叶遮挡得很严密,只有站上石头,从高大树冠的下垂枝叶跟灌木丛梢头枝叶之间的狭缝里射出去才没有任何遮挡。
“那倒是。刚才我在这里开过枪。敌人发现了往这里追着打过子弹。看到没,石头上被崩的印痕就是高机平打的,他们的观察哨一定将这里盯得很紧,站上去很危险!”看到机炮手很年轻,不过跟他一般年纪,瘦瘦的样子,也是一张娃娃脸蛋,向前进有点担忧。他想他应该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可以过,不应该去冒这种险。一旦站上去就等于是成了活靶子,不要说是高机,就是一般的步枪,两百米的距离,一颗子弹即可以要了他的命。
“请把望远镜借给我用一下。”年轻的机炮手向向前进点点头,表示他不怕,但要再观察准一点。
“不如让我来!”向前进真的不想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不忍心。也许这家伙是家中的独子,那么一旦他牺牲,他后方家里的亲人就彻底崩溃了。大家呆在巨石后,向前进指给他具体方位,以便于让机炮手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弹着点。同时在大脑里他不停地闪念着一个不详的念头,闪现着这个年轻人即将牺牲的场面。
“你,怎么样?”他咽了口唾沫,等机炮手放下望远镜交还给他后问道。
“没事,不用怕!敌人应该没那么快发现到我的。我站上去只要几秒钟就搞定了,我行的!”他像是在安慰这个跟他同样大小的年轻人,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看着机炮手将弹头装上,向前进蹲在岩石后,面对面,用手把在他肩上:“哪一年的兵?”
“不用担心,我会一炮搞定!我八三年一进部队就摆弄这玩意了!”
“我不是这意思。哪里人?”
“贵州,黔北的,遵义的一个小县城。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家里还有个哥哥,挂了也没关系。”
看着向前进看他的眼神,机炮手突然裂开嘴笑了一下。他的笑尤其像个孩子,很纯真。
“要不要给你火力掩护?”向前进问。
“在这里就不要了,你们一开枪我就暴露,敌人打来的很可能是机枪子弹,一扫一大片。不要啰嗦了,看我的!帮个忙,让我上去!”
“这边,踩着我的肩头。”
“下面的火力掩护我!”机炮手转身面对巨石,大喊一声。枪声骤然响起,机炮手趁机突然直起身来,右脚一抬,踩在熊国庆肩上。这边向前进接住他的左脚,往上一用力,机炮手瞬间上了巨石。
他一上去就暴露了,敌人的一挺重机枪和几把冲锋枪同时向他所在的位置扫射过来。周围的树枝叶被子弹打得哗啦啦响,岩石上也蹦出火花。机炮手正在半跪着瞄准中,好像感觉到身上某处麻了一下,他顾不得理会,果断地开了一炮。
只听到轰隆一声,一发火箭弹呼啸而去。
他发现了第二处火力点,还要装弹,再打一发过去。
“赶快下来!”向前进冒着弹雨直起腰来,拿住他的腰间装具用力一扯,机炮手立足不稳,往后翻到下来。
“止血带!”向前进大喊一声。机炮手左肩头前后处都在不停地冒血,被子弹打成了贯通伤。
“没事!我死不了。为什么不让我再打一发?刚才爆炸了,不知道打中没有。”他被向前进扶起来,右手还到地上去找他的武器。作为军人,任何时候武器都不能离手!武器就是军人的第二生命,只有中国军人才能做到这一点。
“你受伤了!兄弟!先给你包扎吧,贯通伤,血流得太厉害了。还好不是心脏部位,不然你就没命了。不要动!”向前进边给他脱衣服边制止他动弹。
机炮手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真受伤了,哎哟一声叫唤起来。右手往左肩头上一摸,满是血。“他妈的,我居然中弹了?我从没中弹过。我挂了!他妈的!”机炮手破口大骂!
“挂了点彩而已,没什么的。打仗都这样!不用紧张,不会死的。熊国庆,换急救包来!”
“他妈的!我跟人打赌啊!我这次输了,一条烟哪,发津贴来我得买一条烟给我战友神枪手。我真的没事?左边手臂都有点麻麻的感觉,好像不听使唤了。刚才我打中那暗堡没?怎么没个人告诉一声?”
“打中了!你们的人好像过去了两个。”黎国柱说完,一转头又接着说道:“又从这边的结合部里过去了三个,包抄上去了。”
“那还好!只要打中一个暗堡,受点伤值得,再说还可以立功的。”
“伤在这里,你最好别说话!”向前跟熊国庆两人边给他包扎边告诫他。这个兵的痛觉神经好像不发达,人虽然看上去瘦瘦的,但是很精干的样子,属于典型的拼命三郎型人物。当兵的人,不在乎有多高大,重要的是精干,关键时刻不含糊。
很快对面山头又传来激烈的枪声,还有爆炸声。包抄接敌的五人向那个前沿阵地发起了猛攻,爆炸声不断,山头上浓烟滚滚上升,在晴空下很醒目。
“压住那些封锁前沿的冲锋枪火力!”向前进大喊一声。
冲上去的五个人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砍伐出来的山腰以上部位,只能借助树桩、树干、岩石等来隐身掩护,往上攻击受挫,没有进展。敌人轻重火力不停地扫射着,并不停地投弹,爆炸声不绝于耳。一名战士还触发了地雷,给炸断了腿,需要包扎救护。
死亡丛林
阳光越来越厉害,白花花地耀眼,直接照射在身上,向前进感觉到全身都在冒汗。丛林中枪声再次大作,爆炸声尤其沉闷,让人心中发紧。
“你在这里先躺着,兄弟!忍着点。熊国庆,拿上他的东西,找地方给他们来两炮。”向前进两手是血,来不及揩擦干净,拿起枪,趴在巨石上边开火反击边大喊着。
“是!”熊国庆应答一声,拿起地上机炮手的吃饭家伙,从他身上取下弹头。
“帮个忙,让我上去!”这里只有巨石上是最好的发射点。要再找其他地方很不容易,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只能置危险于不顾。
向前进趴在巨石边上,平视过去,向着一处冲锋枪火力点连发数枪,他清楚地看到战壕边趴着的一个家伙往后踉跄了几步,摇摆着倒了下去。
但是另外两处的机枪火力依旧很猖狂,子弹向着这边山坡满洒过来。刚才机炮手的那一发火箭弹打在暗堡射口边,掀掉了半边暗堡,里面的机枪火力在停滞了一阵过后又开始复活。有三名敌军进去做了简易抢修,换了根枪管,接着再度开火扫射,对大家形成了致命威胁。
带领侦察兵攻击到敌人前沿阵地下的张副排蜷伏在一根断树桩下,紧张地吐着气。其他的三名未受伤的侦察兵躲在他后面一点的岩石下,挤在一起,很危险。那名触雷受伤的战士则在他跟那三名战士中间。敌人的火力太猛烈,谁都不能去给他救护。那个兵受不住了,开始呻吟,声音很惨。
“别动,米虾子,再坚持一下。对面的战友在压制上面的火力。坚持住啊!小王,你们过去一个人,退回去往后往后面包抄怎么样?”看到战友受伤苦痛的样子,张副排心急如焚。躲在那块巨石下的三个侦察兵中的一人立刻回答道:“是!”趁着敌人的机枪扫射过去的间隙,他猫着腰,提着枪往那边飞跑。在敌人的子弹追来时,他扑倒在两根并排的大树桩下。
“你怎么样?小王!”枪炮声中只听到张副排在大喊。
只见小王动了下腿,人继续往前爬。张副排放心了,往上探出头去查看了一下。上去二十米就是敌人的第一道战壕,大约有两个加强班的守军,抗击很顽强,大家反击了几枪,一时间没法攻上去,相反招来敌人更疯狂的扫射和手榴弹的投掷。
一枚手榴弹在张副排的身边不远爆炸,一块弹片击中了他的胳膊,鲜血长流。还好,那枚手榴弹落进了横七竖八的砍倒的树干间,对他没形成多大的杀伤。他用手一摸手臂处,全是血。“他妈的!”他咒骂了一声。
刚才打哑了那个重机枪火力点就在他的头上,配合其他两挺高射机枪往下封锁开阔地带,响得刺耳,像是对他的讥讽。后续攻击的人马一时间受挫,还没法子跟上来,加强力量。听着那枪声,他心中有气,但是又能怎么样?敌人居高临下,他们价格人完全是在被动中。
“熊国庆,开火打掉暗堡火力点!让其他人下去增援。”这边的向前进心里也是焦急万分。要是敌人增援赶到的话怎么办?这样下去对大家相当不利,往前过不去,丢下其他受困的人后退也不行,双方只能隔空展开对射。
敌人眼皮子底下的张副排趁着敌人扫射换弹匣的间隙,往上一扬手,抛出一枚手榴弹。手榴弹落在战壕边缘,滚下来。两名负责往下封锁射击他的敌人赶紧趴下身子躲避弹片。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张副排不顾危险,立刻半蹲起来,再度一扬手,往上抛出一枚无柄手榴弹。无柄手榴弹冒着烟,在他投掷的第一枚手榴弹爆炸生起的浓烟中继续往上飞,落入了战壕内。他听到了惊恐的叫喊声,接着是一声巨响。
张副排正要趁机冲上去,换一个有利位置对付暗堡火力点,还没迈出两步远,只听头顶上呼隆一声,一发火箭弹呼啸着从他的头上飞过去。他愣了一下,赶紧趴下身,翻了个滚,躲在另一株树桩下。火箭弹爆炸开来的泥石落下来,硝烟还没散,他看到暗堡位置边沿跑动着两名越军,半身外露,可能刚从暗堡里逃出来的,身上还带着烟。
这时从那边包抄上去的小王突然出现在战壕边,吼叫着端着枪一阵猛扫。两名冲出暗堡逃得性命的越军顷刻间又送掉了性命,倒在了战壕内。小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下战壕,像是一只出林的猛虎,边打边吼叫,壮大气势。张副排听了爬起来,吼叫一声:“大家冲上去!”
三名战斗队员拼了命往上冲锋,抢占第一道环形战壕。张副排在往上猛攻中,突然瞥眼间看到斜面坡上有一个掩盖好的散兵坑,一个越军掀开伪装盖,首先伸出一支卡宾枪来,张副排一脚踢开伪装盖,对着散兵坑里就是好几个点射。
第一道战壕眼看守不住了,狡猾的越军赶紧放弃,残存的越军加入到第二道战壕的防守之中去。第一道战壕距离第二道战壕约在三十米左右,那里的工事显得要比第一道战壕的坚固得多。尤其是暗堡和藏兵坑,堪称永固。
刚才被炸毁的暗堡旁机枪阵地这时忙着转移往后,四名敌人抬着高射机枪往后面的预设阵地去,行动得很快。张副排看着这些人消失在两道战壕的连线通道内,正要追过去,突然感觉到手臂上又一麻,枪握不住,掉了下去。他赶紧半跪下地,用左手将枪提起来,枪带斜挎挂在肩上。这样可以不理会受伤的手臂,勉力支撑射击。
趁着敌人的机枪阵地受到袭扰,火力减弱,涧水谷底的两名侦察兵飞快地跑过开阔地带,进入到对面林子,跟他们连长汇合在一处,抢占到有利地形,阻敌可能的增援。这边山坡上的侦察兵也赶紧行动,纷纷冲了下去。
机会难得,再不走,恐怕等会就没有机会了,或者很难说不会有其他的意外情况。在具体的战斗中无法预期,只能相机而作,见缝插针。向前进对身边的战友说道:“我们走!赶快下去。熊国庆,别恋战!赶紧撤离下去。”熊国庆正在装第二发弹药,要摧毁第二道战壕的敌一刚暴露的暗堡火力。
那刚暴露的敌人火力点似乎更加凶猛,刚冲下去的好几名侦察兵又在谷底里受挫,呆在原来特种兵跟手下呆着的地方,不敢动弹。越军武器弹药充足,常常是在一个地方打一阵就撤,换另一个地方。来不及撤走的弹药通常都是扔下不顾了,打过七九越境作战的人都熟悉这种情形。
看来对面山头上的敌人不多,不过又是采用那种老战法。眼见第一道战壕难以坚守便立刻放弃,转而进入到第二道战壕里去,继续顽抗。好在他们在阵地前面设置的雷场密度也不高,没有多大的阻击作用。
突然后面响起来激烈的枪声和呐喊声,不知道是没有料到后面会招致突然的攻击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越军的抵抗显然在突然间变得无序,一片混乱。
在付出了不大的代价后,侦察兵们很快就由前后突击上去,成功占领了山顶表面阵地。只见好几名残余越军拖着枪,从反斜面坡上一溜烟进入丛林逃走了。他们的决死作战意志可谓相当脆弱,让大家白捡了若多便宜。
也许是闻讯赶来的其余两支分队战士加进入作战,从后面突袭,守敌招架不住,眼见增援无望,便来个好汉不吃眼前亏,管他妈的阵地不阵地,逃命要紧!侦察兵们在那个山头得到了相当多的弹药补给,有两挺还能用的机枪,其中一挺是高射用的。
张副排兴奋不已,正要进一步打扫战场,突然想起下面的一个触雷战友还没有得到有效救治,只怕这会儿已经昏迷了过去,得赶快下去救他才是。“小王!战场交给其他人打扫,你跟我下去救米虾子。”他大喊一声,招呼战友往下去。
“是!”那个作战也忒勇敢的小王答应一声,拿着枪,顺势在地上捡起两个弹匣,插进腰弹带。
两人飞快地跑下到刚才受阻的地方,看到叫米虾子的战友已经晕倒在地。两人赶紧对他进行了急救。
特种兵带着他指挥的分队赶来了,下令加修工事。向前进带着他的人马还在山下担负警戒,刚才他跟经验老道的特种兵交换了下意见,决定先休整一阵,攻打敌人老巢的事情留到晚上再说。触雷地形复杂,大家只能利用白天侦查到具体方位后,再商量作战细节,派出精兵强将攻打。
现在敌人的这个前哨阵地变成了大家的坚守高地。不过真正在上面坚守的人不多,只有五六名,其余的人下撤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待命。
汇合了几方情报后,特种兵挑拣了几名特别精干的战士顺着刚才敌人逃跑的方向去搞侦查去了,其余人留下来休整,等待他们的返回。
夜晚会很黑,不利于行动,只能在傍晚时分到达敌人老巢附近潜伏起来,天擦黑时就动身摸进去。特种兵估计找到敌人老巢并返回来部署,时间够用了。他在临动身时,反复强调一定要等到他们的侦查情报,千万别自作主张,在没有他们探查到路径及其他情况的前提下莽撞行动。
一切只有等到下午时分再说了。向前进躺在山坡上的一个掩蔽浅坑内,心里想。
死亡丛林
太阳落下去了,闷热减退。
大家脸上流淌的汗渍渐渐变干,但向前进在喝水时感觉到双唇间咸咸的。水的味道很不好,沉淀剂让他感觉到恶心。
但是喝下了几口水后,昏昏欲睡的疲惫也好转了许多。他深吸了几口气,振作了一下精神。看样子,是要行动的时候了,时间过去了已经那么久。他默默地看了身边的战友们一眼。大家始终都没有说话,丛林里一片寂静,根本让人发现不到什么。
他在斜坡上的中间位置,前后左右都是人。这里地形很好,可以控制很大一片地方。往下可以看到前方的一条山谷,那条山谷中草丛里应该有流水,刚才在中午太阳照射到时,反射着耀目的光亮。
去侦查的人手还没有出现,不知道情况顺不顺利。从刚进入中午到现在,时间过去了那么久,向前进倒有点担心起来。这里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一再发生战事,敌人一定加强了十二分的戒备,稍有不慎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那么前去侦查探路的人会遇上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但是他不能动,他必须得要静心等待。
他挪动了一下身子,好让感觉到有点麻痹的大腿松弛一下。四周的丛林里地气湿润,他刚才睡了一会儿。这里一直很宁静,如果没有任务,他倒是觉得这样很好。可他不能长时间享受到这种宁静,很快他就得要再去战斗。他看到在他旁边不远的那个瘦高个侦察兵也挪动了一下身子,可能是长时间的趴卧着身体部位不适,同样地感觉到腿脚麻痹。那个侦察兵眼眶深陷,脸庞瘦削无肉,但是人还很精神。向前进跟他谈过话,知道他姓刘,竟然跟自己的上级营指挥官是同村本家,辈分还比他们营长高。他在掩蔽坑里趴着,身上覆盖这厚厚的伪装,乍一眼看上去,很难发现到他。
这种斜三角眼,瘦精精脸部无肉的人一旦爆发是很有力量的,尤其在对敌时手段会很残忍。向前进看着他,无端地这样想。不错,对敌人就应该是这样,不能有半分的怜悯和同情,任何迟疑都只是妇人之仁的表现,要倒大霉和吃大亏的,那是在拿生命在玩耍。先敌开火为何会被每个人奉行?当作对敌时的第一要诀?就因为你不残忍,不先敌开火,敌人会在你的犹豫中先杀死你。
这是求生的本能,任何人都一样,它是那样赤裸裸和血淋淋,来不得半点虚伪。
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那样残酷无情!这是每一个铁血军人首要遵循的原则。他想任何一个铁血军人都应该是一个有双重人格的人,对敌人残酷无情,那么对待自己人呢?自己的同志,自己的战友,自己的亲人,那又不一样了。柔情与悍戾并存,这才是一个好军人的表现。
向前进突然在这个下午想起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自己杀了甚多人,但是却从没有过罪恶感,想起来反而有一种满足,有一种英雄的豪气。自己,包括自己身边这些同生共死的战友们,每天所想的不都是怎么样才能更多地消灭敌人吗?活着就是为了要消灭敌人,是不是有点令人不可思议?不敢想像?但是作为战士,作为上了前线的军人,不杀死敌人又还能有别的选择吗?简单地讲,上了前线就是来屠杀敌人的,否则你就等着接受一个字——死。
这是文明社会和和平时代的道德家们所不能理解的。文明社会和和平时代的虚伪仁慈往往使得惩治邪恶不力,社会得不到最大程度的净化。造成此种现状的原因之一就是常常有一些没经历过血火洗礼的道德家和人权卫士们在吃饱了撑的以后总会跳出来说话,用妇人之仁来宽容邪恶,削弱打击的手段和力量。或可以这样说,真正懂得生命价值意义、善待生命的只有军人,因为只有军人的铁血手腕才能换来文明和和平。
铁血!在四周的寂静中,向前进想到这两个字,对这两个字突然升起一种异常亲近的感情。铁是什么?铁当然就是自己手中的武器!杀人的武器。血呢?血是生命,是赤城,是忠勇。铁是冰凉的,血是炽热的,这是两种最不可能的组合,但是在军人这里,两者却那么地融洽,合二为一,无法分离开。
“我是一名战士,命运是战场。我披上征衣,从不容迟疑。。。。。。”他又想起那首歌,此时唯有这首歌才能唱出他心中的寂寞。
扫视过去,自己分队里的人散在四周。熊国庆跟马小宝挨得很近,在他的左手方向十米远,那里有一棵很粗大的树,树冠如伞盖,高高耸起。
突然噗地一声,宁静被瞬间打破。一只鸟飞过上空,惊动起丛林的树叶,哗啦响了一下。只是一下,大家都警觉起来,目光一下子变得异常锐利。每个人都在一瞬间充满了杀气,在紧张中用冷酷无情的目光扫视着四周。每个人的枪都在跟前或身边的腐草叶中掩盖着,随时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拿起来开火。
没有动静。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等警哨人员的枪响,或者是等敌人的枪响,这是最坏的情况预计。
还好情况远没有那么糟糕。几秒钟后,传来了丛林中两声猫头鹰的叫唤,这是预先约定的安全讯号,表示自己人回来了。越南人的特工摸透了我们的习惯,讯号时时得要改动。兵不厌诈,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向前进爬起来,他得去参与作战执行计划。很快,已经升职做了连长的特种兵带着他的精兵强将回来了,他们走得很辛苦,身上全是汗。特种兵卸下弹药装具,他的兵却没有那么做,只是松开了上衣领口,用手扇风取凉。好几个人围在他们身边,听他们的敌情侦查通报。
敌人的老巢在过去西南方向两千米左右的地方,实际距离要比这远上数倍。山谷峡地不能走,雷场太多,也很容易暴露,只能走最偏僻的地方,上下攀援。这样一来势必会延缓到达的时间,得要马上出发。估计两千米的实际距离得走上至少两个小时,到达敌人老巢的洞口前方最快也得在傍晚六点多钟,没多少时间就断黑了。
“大家看好了,这是地形及路径图。我们分三路,请向排长带你的人顺着左边这条山梁走,跟我带领的中路保持在二十米到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左翼人不能多,一个战斗小组就够了,只是负责策应,担负警戒。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做,我亲自带领两个战斗小组为中路人马打前锋,中路也是深入掏洞的人,火力配置要猛,手榴弹要多带,没有喷射器,火箭筒配置三具。除了左右翼,另外我们还需要一个火力控制组的人在洞口外,将敌人的重机枪拿来用,到时放在洞口前方一百多米远的小山包上。另外得两名狙击手,一名跟随我们,一名加强在火控组里。我看总的十八个人够了,其余的留在这,撤回山上去坚守。好了,现在检查装备,加强火力,火控组的特别要注意检查曳光弹和红外夜视仪。。。。。。”
时间很紧,向前进带着熊国庆跟黎国柱跟随他们前去执行任务,其余的人留下来。三人率先出发,往左翼行军,给主打分队做掩护,提供警戒,三人边走边吃东西。
前去的路果然不好走,经过一处悬崖,他们花费了差不多半个多钟头。这样尽捡危险地段走,一则便于隐蔽行军,二来也避开了的雷场。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