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狙击手(老山狙击手)

第 47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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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没错。悬崖绝壁虽然难走,但是大家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攀援上下过苦功夫,不是问题。只要能在天黑前赶到预定点就成功了一半。

    天越来越黑,丛林里气温一下子降了好多度,冷冷的晚风吹来,大家倒是感觉到很舒服。大家身上带的全都是弹药武器,其余的都精简了,负重可还是不轻。一个多钟头以后,每个人都给汗水浸透了衣裳。

    在天黑尽之前,所有人终于进入到了预定点,一部分人潜伏起来,一部分人忙碌着建立阵地。

    向前进带着两名战友占据着左边山头,他们的下边是悬崖,高约两三丈。前面一片开阔,一条河流打横流过。河流的两岸开阔地荒草丛生,前面的山脚下有一座废弃的小木房。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人住?

    对面连山间的峡谷乱石堆生,那里就是进入敌人老巢的唯一通道,进去大约一百米才是洞口。但是洞口的敌人明暗警戒哨具体位置在哪里还没有搞清楚,特种兵的计划是走左边没有多少掩护的石山脊。

    晚风越来越冷,气温的昼夜变化实在是太大。向前进趴在一块岩石上,用望远镜观察着前方。火控组的人已经在前突的小山包上悄悄架起了机关枪,这时枪口缓缓移动着对准前面的开阔地带。负责观察的狙击手一直都在查看地形,寻找可疑点。右翼警戒掩护的人已经迂回穿插到那座废弃的小木房后面的山上,他们要对那里做个彻底的探查,确保右翼安全。

    向前进的左翼小组其实是处在河流去向的边沿,这边的地形相对来说又要复杂一些。河流在这个地段呈之字拐流向,要从左边山脊过去掏洞的小分队必须得从他们这边下到河岸边的开阔地上,涉水过河。而危险恰恰就在这里,要是敌人有狙击手之类的潜伏在对面的任何地方,在小分队涉水时就可以对他们形成有效杀伤。

    “你这里怎么样?”是特种兵摸过来了。

    “暂时还安全,我们的潜伏隐蔽应该没有问题。我想将左翼的潜伏阵地移到河那边去,这样跟火控组与右翼形成三角之势,可以相互策应。再说那边离洞口更近一点,我们可以在必要时在第一时间提供给你们有效支援。”向前进分析说。

    “没错!只是过去时要特别小心,沿着他们的人常走路线,动作要快,穿过开阔地以后,在水里五秒钟必须要过河去,有没有把握?”

    “这里的河水应该不是很深,没问题。”

    “好!但下面的开阔地是高密度的混合雷场,要万分小心,遇到攻击时绝对不能乱跑,只能就地卧倒当活靶子。”

    “犯傻的事情,谁没做过?情势所逼,明知不可为也得为之。放心,我们会没事的。你们先看着点,我们下去了。”

    “好!动作要快!”

    死亡丛林

    转移阵地由下面的开阔地过对面去是个巨大的冒险,摆在眼前的一是雷场,二是敌人可能的潜伏狙击手。这两天发生的战事,一定令敌人警觉起来,在外围布置了观察哨和狙击手之类。所以在临动身前,向前进不大放心,又无意识地拿起望远镜来往对面的山头上看了看。历经无数战阵,现在的他在任何行动之前已经变得越来越冷静。虽然决定了拼着命去犯险,但他绝不会草率和盲目蛮干。这可是关系到整个战场的形式,近二十人的战友,不必要的牺牲任何人都是不可原谅的。

    这一看居然有了意外收获,可把他吓了一大跳,只见望远镜里对面接近山边的一块岩石上的草丛忽然动了一下。就这一下,让他的心突地提了起来。五百米不到的距离在高倍望远镜下如在眼前。但是看不到人影,草丛里也不再有任何的进一步动静。

    望远镜虽然能拉近距离,但是却看不透后面密实的草丛里情况。刚才尽管只是些微的一点动静,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但是对于像向前进这种经历过太多死生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有人!有人在那里,这是他心里的判断。他坚信这一点,而且坚信在那里的一定是敌人的狙击手。

    他紧紧地盯着那里,一动不动。他身边的特种兵教官被他突然凝固的动作搞得也有点紧张起来,知道他是发现了敌情。所以他也没有动,像是一根木头,藏在草里。

    “什么情况!”他轻轻地问道。

    “注意!两点钟方向,前突的三角型岩石上草丛里有动静。我们被盯上了,全都不要动!”他很冷静,声音低沉决断,不容置疑。

    大家都紧张起来。

    “注意那个角度,叫其他人找好方位,在有掩护的情况下慢慢退回去,进入树林里。”他接着又说。

    “ok!”特种兵向跟在他后面的分队队员轻轻传下了口令。

    后面的人一点一点地蠕动,慢慢后退。由于前突到岩石边沿,向前进他们几个人的身下坡度不大,敌人在上方,正好可以看到他们,现在只能僵持住,硬着头皮撑下去。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隔着河流两岸的开阔地带,刚才发现动静的地方还是没有进一步的动作。难道刚才弄错了,看花了眼?

    这个时候需要的是冷静地等待,一动就有暴露的可能。“坚持住!”向前进低低地说。在周围都没有风的情况下,刚才唯独那里动了一下,不是人的话又怎么可能呢?他头脑中闪过第一次对阵敌人狙击手的情形。那时候是第一次上战场,作为新兵,在打出了豪气过后,完全忘记了生死,为了生存,不得不跟对方斗智斗勇。虽然差一点死在那狙击手的枪下,但是最终他赢得了那场生死决战的胜利,活到了现在。那一战得来的经验是——在跟敌人的狙击手相争时一定要有耐心,比谁的耐力强,能持久。

    三分钟过去了,五分钟又过去了,那里还是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丛有过动静的草,他知道动静一定还会有的。敌人很可能发现了他们,但是他没法取得好的视角,开不了枪,他只能转移阵地,换一个地方。但是在转移的时候,他很可能也是紧紧地注视着这里的情况的,知道被这边的人盯紧着,便不敢再动。

    此时的光线越来越模糊。“没有动静啊,是不是你看错了?”趴在他身边的熊国庆低低地问。但是刚才草丛里的动静明明是是清晰可见的,绝非眼花。但等了那么久,又听熊国庆这么一说,向前进倒也有点怀疑自己了。

    “不会的,绝对不可能!记住,相信我,绝对不能动!我肯定那里有人!一定是敌人的狙击手。”向前进感到自己额头上在冒汗,这不行,一定要继续保持冷静。

    “起风了,我们退回去?”特种兵轻声说。

    “不行!绝对不行!敌人迟迟没有开枪是因为视角不对,他在等机会,哪怕一夜他也会等的。只要我们一动,有任何可乘之机他都会开枪!我们应该没暴露多久,在他的角度可能只是怀疑,还无法进行下一步的判断。只要我们一动,他的枪声就会响,那样一来我们就无法对敌人老巢达成突袭的效果了。教官,能不能把敌情传达给你的人,叫你的人迂回包抄到他的后面去,来个无声暗杀?”向前进飞快地转动着脑子。

    “可以!他妈的这样趴着不是个事,蚊子很讨厌。小张,你过来。”特种兵说着,噗地往上吹了一口,赶走鼻孔底下的蚊子。

    听到他的低喊声,后面不到三米的树林里,叫小张的战士退回去了后又开始往下爬,而后再往上,刚到他的脚边,他就叫停了:“别动了!上来会暴露。记住!从我的位置两点半方向看过去,目标在对面的山边前突部岩石上,特征是草丛,最靠前的地方。你包抄过去,跟那边木房子旁潜伏的人汇合,从后面解决他。”

    “是!连长。”

    “动作快!可能是狙击手,我们被盯上了,不能动。小心点!”

    “是!”

    受领任务完毕,小张很快地往回退,往后迂回包抄过去了。

    现在只能耗着,向前进彻底把刚才想要过去对面建立阵地的想法抛弃了。直觉告诉他,在那里的一定是敌人的狙击手。一定是狙击手,他反复强调这一点,以坚信自己的第一判断。

    这很重要!打仗,在这种情况下,靠直觉是很重要的。直觉来源于经验,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有这种超六感。

    就在他们潜伏的这块岩石下面有个浅洞岤,里边有两名越军的暗哨在那里呆着。如果直接由右边的两山间峡谷进去的话,一定会被他们大量杀伤。这个洞口很隐蔽,被荒草遮挡着,白天的侦查和绕到对面废弃小木房的侦察兵们都没有发现。此时向前进等人就在他们的上面,隔着十余米,由于不停地说话,尽管声音很小,但是终究被他们听到了动静,总觉得有人声音在头顶上。这两名越军很有经验,并不声张。两人一合计,留下一名在洞口继续监视,另一名则悄悄溜出来,借着草丛灌木的掩护,沿着左边悬崖下过去。越军熟悉这里地形,知道过去二十米不到的地方有个可攀援点,他想从那里摸上来搞偷袭。

    这家伙无声无息,上来后,端着枪,在已然浓重的傍幕夜色中沿着丛林边沿搜索。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天空中早已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星星。这是个难得的晴夜,丛林在星空下一片寂静。没有沉沉雾气,没有淅沥冷雨,这对大家来说已经是一种幸福。但是现在很紧张,不容放松。

    这种突袭的事情,任何身经百战的勇士都会紧张。当热这种紧张不是新兵初上战场的那种紧张。这种紧张或可以说是一种谨慎,小心翼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此时尤其令人感到紧张的是,在峭壁上僵持着没有后撤的指战员安全受到极大的威胁。

    在突然的变得死一般的寂静中,只听到噗一声像是人的轻微咳嗽声音,这声音太熟悉不过了,对于侦察兵们来说。这是在近距离听到的微声冲锋枪的射击声,向前进心底里暗暗叫苦,又不敢回头,不知道后面山边是什么情况。

    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树叶的碰触响动后,紧接着有人在地上打滚,喉咙间发出一种恐怖的如同人低声咕哝的短促惨叫。

    “都别动!沉住气!”他跟特种兵教官几乎是异口同声。熊国庆没有动,黎国柱当然也不会动。

    又是两声轻微的冲锋枪的咳嗽,一切都恢复下来,变回了刚才的寂静。与此同时,在模糊的视线中,对面岩石上的那丛草里也动了两下。那应该是草下的泥土在动,好像有山鼠要破土而出,但终究没有。

    “敌人的潜伏狙击手应该是中招了。”熊国庆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个细微的动静,小声说。

    “小张没那么快,一定是刚才潜伏过去的右翼人手干的。”向前进舒了口气说。

    特种兵嗯了一声。

    很快,望远镜里出现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我们按照原计划将左翼的阵地先转移过去,等安全后你们再过来。”向前进收起望远镜,开始准备往回撤。

    “好的!我暂时留在这里给你们打掩护。叫后面的狙击手准备上来这里!”

    向前进向身边的熊国庆道:“我们现在先过去对面建立阵地,他们在这里作掩护。行动!”

    他的声音只是大了那么一点,突然下面传来一声惊奇地咦声,有人低低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像是在跟人打招呼,但又不是,听不清楚说的什么,应该是某种少数民族的语言。原来留在下面的那名越军以为是同伴到了上面,在低声问他察看到什么了?是不是解放军。他也没听清楚上面的话,由于有一定距离,传下去含含混混的,于是就估摸着问。

    这个时候,向前进的耳朵异常灵敏,他嘘了一声,指了指下面。这个动作周围的两人都看不大清楚,但是此时何时?都不用他说什么,做什么。

    向前进带着熊、黎二人快速地后撤,到了树林子边。“刚才你们开枪,什么情况?”他们都看到了岩石上躺着一人,一动不动,已经气绝身亡了。

    “是个过来偷袭的家伙。从前面上来的!你们过去小心点!”刚才在右边警戒的一名侦察兵说。刚才就是他发现了那家伙的身影从前面一点的地方上来,等他走近了,没发现后续的人,遂果断将之击毙了。

    沿着树林子边沿过去,没多久就看到几块巨石,重叠着往下延伸,如同石阶,可以轻易地跳到下面的开阔地里去。借着星光,三人很顺利地下到了地面,隐身在草丛里。

    现在必须沿着峭壁摸过去,到前面的山谷入口处寻找到敌人的常走路线。

    “注意!我们现在摸过去!大家侧身顺着石壁走,小心点,注意地雷。现在拉开一定距离!跟着我来。”向前进将枪斜拿在手。他习惯右手开枪,这样侧身过去,枪口只能往左前方指着。这个姿势一旦需要快速反应,很难打第一枪。这是没办法的,不然怎么办?

    这是及其漫长的二十米!大家都知道回头去很危险,在刚才潜伏的地下发现了敌情。这次过去首先得要解决掉他!

    唯一的有利因素是大家并没有过多的疲惫,在潜伏休息过一阵之后,更全都恢复了体力。从某种角度来说,参加这次行动的是一支精干的突击队,个个龙精虎猛。现在大家要做的首先是安全潜入到敌人的老巢洞口去,而后摸进去发起攻击。这次的攻击时间会在何时,在一个小时候,或者十个小时后?很难说清楚,这要看具体的实际情况而定。现在将左翼警戒阵地建立到前面去是相当有必要的,向前进已经向特种兵做过分析。

    现在大家都等着看他们的了!

    星夜里的能见度还不算差,但是草丛太茂盛厚密了,挡住了观察视线,这非常不利。

    越过去他们等的速度就越慢,像是贼,走一步就得要停下来听一下动静。这样小心翼翼,约莫十分钟后,向前进首先到达了刚才潜伏的岩石下。

    身边是一丛异常茂盛厚密的灌木,紧挨着石壁,不能通过了。绕道的话,也就是说绕过这丛灌木,难保不发出声音。他知道刚才暴露的敌人就在身边的灌木丛那边。怎么样才能将这个家伙解决掉?不解决他是绝对不行的。眼见距离越军特工的常走安全路线只有一步之隔了,但是这个钉子钉在这里实在是太紧要。这丛该死的灌木!

    他在这里停下来静静地站着等待了两分多钟,还是不能采取任何有效行动。他有点迟疑,否定了很多方案。

    真的不能再继续走过去了!这里已经到了极限边缘。还好,敌人没有警觉,根本没发觉解放军已经摸到身边来了。

    这样紧贴在石壁上不能做任何事情,向前进心里开始有点紧张,他抬头想要看看上面,可只是峭壁,什么也没有,根本看不到自己人。

    突然一阵风吹过来,他嗅到了某种味道。糟了!大家都是一身臭汗,要是被敌人嗅到了的话怎么办?突然隔着灌木来一梭子,一切都玩完了。

    这丛该死的灌木!

    死亡丛林

    洞口就在那丛灌木旁边,有一半被其遮蔽了。一名余下的越军原上士班长阮阿光此时在洞口警惕地守着,他大约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变得相当警惕。同伴上去了十多分钟,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对他而言,这样一个人等待下去是难熬的,他急切地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感到是解放军的侦察兵来到了,很快这里将有一场大血战,无数人将死无葬身之地。该来的终究要来,阮金狗那个驴日的报应到了,只是可怜了那么多弟兄跟着他这个没用的枉自送了性命,多划不来。可有别的选择吗?能有的话,就不会只在这里摆两个人守着了。

    现在出去的弟兄一定是中了枪子不可能再回来了,他知道除此而外再无别的情况。这他一点都不奇怪,都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现在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一个人守着这么重要的进出口,该这么办?出去看看还是继续在这里坚守?等解放军会撞到自己的枪口上来?如果要保全自己很容易,他只要不动就可以了。或者进入到洞岤里边去,那里还有个岔洞,虽不很深,但是绝对可以躲避解放军扔进来的手榴弹和烧洞的枪喷汽油之类。

    要是在这里多部署些人手的话就不会那么被动了,他想。只在这么重要的地方摆两个人,没有其他的潜伏弟兄来对付可能的偷袭,谁会那么摆如此愚蠢不已阵势?还用说么?当然是阮金狗那个没用的东西才会如此。阮金狗,什么东西!他恨透了这个混蛋。但眼下抱怨不能解决问题,唯有行动才是最重要的。

    阮阿光是个不错的军人,等候了好一阵他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算够沉得住气了。但他感觉老这样耗下去对他不利,他得要做点什么。

    出去看看!没错,在这里坐以待毙绝对不行!再说职责所在,他得要出去看看。

    又侧耳倾听了一会,的确没什么别的动静。但是毕竟只有自己一个人,贸然出去很危险。

    他在犹豫。

    到底是继续坚守在洞口等解放军打从洞口过还是出去看看?一时间他还是拿不定主意。

    无论如何,必须要出去看看!确定这里的安全最要紧。权衡过后,他将手指扣在枪机上,想只要一有动静就开火猛扫。他下定了牺牲的决心,无论如何,只要枪声一响,那么就会起到警示作用,让别的弟兄警惕起来,只要达到这点就死而无憾了。

    决定了后,他突然变得有点紧张。他吐了口气,又静听了好久了。还好,周围还是都没有什么别的动静。这个夜刚刚进入,一切都跟昨夜都没有两样。他心里的紧张放松了点,在轻轻将枪栓拉下,子弹上膛过后,他的安全保障更大了些。

    等得太久了,阮阿光感觉像是过了一世纪。现在再也不能这样子耗下去,是时候出去看看了,查清楚外面的情况。要是出了状况自己一无所知的话,日后追究起来那可无法交代。他知道上司一直对自己不满意,想要找机会跟自己过不去。营长不用说了,只阮金狗那个驴日的就不好应付。现在他由几个月前自己的副手一路坐直升飞机上去了,成了上尉连长,短短半年时间不到,没打过几次像样的仗,凭的什么?还不是傍着他小妹嫁给团长大人做二房,才一路由班副上升到了连长的位置?半年升职那么快,都不符合组织规定么?直像是芝麻开花节节高,毕竟这才多久点时间啊?明摆着朝中有人好做官嘛?这可不像是革命队伍。再说细想起来,他那驴样,做连长?难免让人大倒胃口。

    可是没办法,大家不服不行啊?这阮金狗心术不正,有点权在手便只是想要整人,将干群关系弄得很紧张。唉,现在都是这个样子,部队里完全不像是以前解放军帮着建立的抗美时期的革命武装那样。一个连长,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在他手里毕竟也有百十号人,他可以在这些人头上拉屎拉尿。以前受的气就不说了,单是昨天,自己才不过顶撞了他几句,指责他指挥上失当,没有在这里多部署人手,他就将自己班长的职务抹了,还被打发到这里来跟阿灿两人守这个洞子。这就是他的心胸,一个连长的权术应用。这倒也没什么,但是明摆着金狗的指挥有问题,他可心里不好受。他其实老早就建议过应该在这里多摆些人手,两边的出口应该布防潜伏暗哨和狙击手;这里的天然洞岤更应该好好利用。但也许是自己昨天建议得太厉害,差点跟他大吵起来,阮金狗心里不服,故而一点都没有听从。这下可好,整个一个要冲就俩人,现在还少了一个,一去无踪,这不是明摆着要等解放军来收拾大家么?

    在七月份之前,解放军攻势猛烈的时候,他们排的人手负责清水河北岸的一处险要地形的防务。但是阮金狗这个家伙不但在条件艰苦的时候没有尽到军人的职责,还拉动排里的弟兄散伙,一大半人做了逃兵。后来追究起来,他不但没事,反而还调到别的排做了头,后来又做了政治副连长。这边的连长给解放军打死了后,他就一回身做了连长,全骑在了大家头上,威风八面。这年月革命都革成了什么样子?他心里对这个是很不满意的,尤其看不惯阮金狗这个驴日的。革命革命,有时候他真想先革了他阮金狗的命,还有营长那个老狗,也是个该死的,总有一天他会死在解放军的手下,他相信。

    细想自己为何一直都没有升迁?自己讲条件那是相当不错的,小学毕业,识文断字,能写能画,大小也是个秀才,这在连里是不多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当年营长那个老狗调戏他女朋友,被他打了。只要营长不死,自己想要升迁那是无论如何都无望的了。向这档子事,革命队伍里有多少?当官的乱来,下面的人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这都怪风气不好,一时恐怕是难以扭转了。前几年解放军打过来的时候,好多女特工竟然脱光了衣服一丝不挂地来跟解放军开打,这不是禽兽之举么?于书上提到的礼仪道德完全不符合嘛。

    但不管以前心里有什么怨气,都不是眼下消极懈怠的理由。作为一个称职的军人,在战场上面对敌人最重要的是能拿得起放得下,全力应对。所以在阮阿光的心里,这时候倒也没有想到多于的对于上司的不满。他只是担忧,心里替别的弟兄难过。他知道很多无辜的弟兄将白白死在阮金狗的白痴无能之下。

    可是有什么办法?眼下先出去看看情况再说。能在发现情况的那一瞬间开枪的话就行了,可以叫弟兄们做好战斗准备,以免被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向前进心里焦急,他比他更急。

    他很小心,一点一点地扒开灌木草丛后,从洞口伸出头来判断了一下,接着便开始半蹲着身子往这边移动。他的后背紧紧地挨着岩壁,侧身斜腿,挤过灌木丛,往向前进这里过来了。

    向前进正要采取行动,突然发现身边的灌木丛动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是他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赶紧扬起左手,叫后面的人做好战斗准备。同时将枪调过来,改为左手握住握把,食指扣住枪舌,枪口指向右旁灌木丛。他想蹲下去,但是立即否定了这个念头。那样的话一定会惊动草丛,引起敌人的注意。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如何,他不想有任何动静提前暴露给敌人。

    他憋着气,等灌木丛里的进一步响动。可是没了,只是那么一下就再也没了。不好!难道是敌人警觉了?

    开火!?

    向前进的心紧张得要跳出来。这是一闪念间的决断,关系着生死的啊。他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安危胡乱开火,不能一枪毙命的话,敌人会反击打中自己不说,还会引起其他敌人的注意,那么这次的突袭就不得不改为强攻。

    那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这时候突然起了风,灌木丛哗啦一声,吓得向前进差点大喊出一声什么人,同时侧过身子抬动左臂膊,手指一紧,就要开火。

    哐的一声,是什么东西碰在了岩石上,随之灌木丛哗一声,一把模糊的枪管首先伸了出来,差点杵在了向前进的腰眼上。

    没有枪响,但有一颗子弹擦着向前进的左手臂飞过去。向前进赶紧背贴着岩石,同时左手指头扣动了枪舌。枪口几乎是抵在了扑出来的敌人胸襟上,一窜子弹撕裂了服装和里面肌肤洞穿进去。

    “敌人解决了,解决了!别开枪!我们在这边!”那边入口处有人在低低地吼叫。可能是子弹穿透敌人的躯体,射到了他们身上,打中了自己人。向前进赶紧停手,后退两步,碰着了跟过来的战友。

    “往后退!快,蹲下!没我命令别开枪。”向前进说着飞快地将改换握枪动作,同时侧过身正要半蹲下,突然听到前面的灌木丛里有人又在低低地喊:“向排长你们快过来!敌人解决了。”

    鼻音很重,是那个特种兵教官。原来他在上面久久没看到他们过去,便带着两个人由那边下下来了,摸到洞口边,看到一个敌人摸出洞子,往灌木丛里过去,便赶紧开了枪。

    “大家过去!小心走,注意地雷。”背靠着岩石,向前进脚尖着地,快速地穿过灌木丛。他踩着了脚下的敌人,那家伙已经一定不动了。

    “好了,别过来,注意洞口。”

    向前进的身子还在灌木丛里,不过看清楚了,那边洞口边半蹲着两个人,后面还有一个在岩石上蹲着警戒。

    洞口不大,人只能半蹲着进出。但是此时黑乎乎地,很阴森,有点恐怖。显然洞子还没清剿,人不能出现在洞口边。又不能扔手榴弹,爆炸声会惊动到敌人的。这可不好办。

    后面的人跟了过来,熊国庆人在灌木丛里找不着北,问:“什么情况,排长?”

    “没事!有了,熊国庆,快把尸体搬起来!堵住洞口。”

    “是!”

    “等等,先把他的衣服脱下来!”

    向前进说完就用砍刀砍身边的灌木树枝。

    “你干什么?”那边洞口的人问道。

    “用树枝挡在洞口,遮挡视线。”

    那边的人马上明白了,于是特种兵赶紧命令手下拔草。只要把洞口严严实实堵住,留下一个人在这里看着,大家就可以顺着敌人的路径过去了,不会成为里边的人的活靶子。

    洞口被树枝草丛完全挡住了,外面又遮盖着敌人的衣服,再在外面覆盖上草。现在里边的敌人要是想要爬出来往外打枪,必须得要轻轻地扒开树枝草丛。而只要一有动静,看守的战士就会首先开枪。

    “你们在这里看着,我们先过去!你们两个,跟着我!注意拉开距离,顺着路径走,千万别进入到路边草丛里去。”

    向前进拿着枪,弯着腰跑了二十来米,听到哗啦啦的流水声。前面缓坡下就是河流了,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前方。开阔地一片空旷,还没有见到河流,远处的山头很模糊。敌人在草丛里踩出的常走路径并不是直线,而是弯弯曲曲,还有别的岔道,主道在齐腰的长草里真不好辨认。

    流水声越来越响,眼前出现了流水。下去不到十米远就是河边,但是下面荒草稀少了,出现了裸露的巨石。这可不好办,怎么找路径?凭着白天的观察记忆,向前进很快判定了方向。但是下去的话,保不准敌人会在河滩上布雷。没别的办法了,时间紧凑,唯有借着星光踩着较大的石头跳着过去,先到达河边再说。

    “赶快弄点草,给后面的人做好记号。”向前进趴在斜坡上用望远镜观察着,等后面的战友跟上来了后,下达了命令。

    望远镜里河对面的路径很明显,在他的左手方十点钟位置,就在岸边的草丛里显现出来。如果按照两点之间确定一条直线的话,那么这条直线有点悖于常理。为何不是在河流的正对面而在斜上方?唯一的解释是这条河流的水有点深,过河时只能斜着走。问题是眼下的这个四十度左右的缓坡,敌人是习惯直上呢还是斜斜地上来的?这个可没法判断。

    “注意掩护!我先下去。把草给我!”向前进半蹲起来,将枪带挂在肩上,这样虽然不利行动,但只有这样才能在有意外的情况下快速做出反应。

    还好,下去时很顺利,没有遇上敌人的狙击手打击,也没有踩上地雷。向前进半蹲在河岸边的一块巨石下等着后续的两名战友,全都安全到了后,他说:“我观察过了,左边的山头上没有其它变化。我先过去,等会我将从那块石头旁开始过河。水是从上到下这样流的,我们过去不是顺流,速度会有影响。还好看这样子,河水应该不是很深,大家要快,不能长时间暴露在河面中。为了防止意外,过去时最好将枪双手拿着,保证在第一时间能做出反应。”

    熊国庆跟黎国柱两人呆在巨石下,看着排长三两下跳过去到了河边的那一块巨石下,不见了。不一会河中出现了一个人影。“我先下去看着!你留在这里。”熊国庆说着,也跳下去,三两下到了河边的巨石上趴卧着。看到向前进已经过到对面去进入草丛不见了,他赶紧下水。

    向前进并没有立即上岸,他趴在一个土坎上,往上观察着前面的动静。等两个战友都到了,他才开始行动。大家的下身都湿透了,这个时候顾不得冷,湿漉漉的裤子也来不及拧干它。在确信了安全过后,向前进上了土坎,他在草丛中顺着敌人的路径一阵猛跑。终于到了左边的山脚下,他立即绕到一块突起的巨石旁边,在那里待了一会儿后,他开始由那里迅速爬上去。

    死亡丛林

    上去以后是个光脊岭,周围没有可以隐蔽的地方。裸露的岩石上长满了青苔,有些岩石缝隙中长着草。他尽量伏低身子,往前跑过去。岩石很不规则,凹凸不平。过去了二十来米,终于有处凹陷的地方可以供人趴卧着,他赶紧卧倒,扭动着身子,摆正方位,就着一块突起的岩石边沿往前观察。

    没什么动静,下面的山谷里只有一个哨棚,估计那里有几名敌人,但是为数可能不多。对面的山岭上树林很密,他看到应该是右翼的人已经沿着山边搜索过去了,动作比他们这边要快。

    身后的两名战友先后到达了他的身边。

    “有什么动静没?”黎国柱问。

    “别大声,下面有个哨棚,估计有几名敌人。”向前进指了指下面,接着又说道:“留下一个在这里,着个人跟我到前面去占领制高点。”熊国庆说:“你留下这里继续观察,我们过去占领上面得了。走!老黎。”

    “小心点!”向前进还没说完,熊、黎二人已经退回去,踮着脚往斜上方跑动开身了。现在他盯着下面的哨棚看,只要下面露出人头,他就会采取行动。至于采取行动的程度要看情况,不是特别紧急的话,他不会开枪,动不动就开枪的话会暴露自己方。现在不是多杀几个敌人的问题,而是要达成任务。他摸了摸腰侧的手榴弹,想了想,并没有取下哪怕一颗来放在身边。

    前面传来了几声有规则的咕咕的夜鸟叫,这不是他们之前约定的暗号。

    敌人在报警!狡猾的敌人不知在哪里部署的暗哨发现了他们还是怎么的。叫声来自里边的洞口防线,应该是在斜对面,右翼队员们还没有搜索到的某处隐秘地方。向前进有点担心,难道是这边岭上的熊、黎两人给暴露了?他转过头去,但是他看不到什么,模糊的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