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陆续说好,身边一个哥们看我仍拿着船票发愣,好意提醒:“你得听萧哥的,把票收好,现在去京都,出站进站查得可严了,万一你长得跟哪位逃犯挂相,人家会审你从哪来,到哪去,光有身份证都不行,上个月我刚去过。”
我更愣了:“奥运会不是早结束了吗?”
立即引来调笑,有个哥们嗓门高:“奥运会是歇着了,警察可是歇不住的,萧哥,是吧?”
萧鹏嘱咐给自己发牌,回头道:“这车船票用途大了,上次有个哥们想在京都落脚,那房东警惕性不比我差,说你刚来京都,有什么证据,哥们也不知道把票扔哪了,硬要看我的警证,才同意出租。”
周胖子突然大声问:“萧鹏,那年姓王的哥们,怎么没用冲锋枪打你啊?”
“去你爷爷的,老子又没抢人家老婆。”萧鹏不愿意提及曾轰动全国的枪击案。
“活该那张队副倒霉,还陪上两位兄弟,连朋友老婆也敢抢,换了我,也扫死他,对了,萧鹏,你要提升了吧?还指望你今后罩着呢。”另一个瘦猴似的哥们接话。
“张老二,不管我当不当,也不罩着你,这次到京都你最好老实一点,否则,我只能再用手铐侍候你。”萧鹏对一群人了如指掌。
众人又是一阵调笑,边唠边玩,我东边瞧瞧斗地主,西边看看诈金花,心痒得不行,兜里那点钱是绝对不能动的,不然到京都第一件事是伸手找萧鹏要钱,有损于出来干事业的形象,跟这帮做服装生意的不能比。
就这样,在热闹非凡的房间里,我作为唯一不打牌的人,来回陪看,看有人骂娘,看有人狂笑,看有人输光进货的钱,终于发现,自己是定力很强的人,不过也是一个不起眼的人。
出门第一天懂得一个道理,男人,只尊重有事业的男人,跟萧鹏在一起,自己就是天生的陪衬,大家有求于他,或者不知道哪天会有求于他,眼里就有他,也尽力帮他,尽管我出生十天后,就跟他认识了,直到等他从警校回来,他还是我最了解的人之一。
在船上短短数小时,发现萧鹏突然变成陌生人,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人,不知道他对我是不是同样感觉……
到了9点,轮船缓缓驶出三峡大坝大铁闸,与世界第一大水电工程近距离接触,我不像身边那几位同龄人激动,哪天说不定美国人发疯了,会把太平洋拦腰围起来,也砌出类似长城一样的海上长城,前提是海下能冒出足够多的石油,或者再也抵挡不住别国的海上侵略和空中打击,只要有钱,什么都能干。
肚子咕咕叫了,不知道船上能吃到什么,方便面是不吃的,这是对生活的唯一挑剔,要是谁成天惦记吃方便面,说明生活和精神出了大毛病。
胡思乱想间,只有江面航标灯隐隐闪烁,收回漫不经心的眺望,慢慢走回牌室,拉开门,里面竟然鸦雀无声,连斗地主的人都围着桌子站立观战,好像在搞集体屏呼吸比赛。
出大牌了!我曾见过几次类似情形,人人如临大敌。
走到旁边,踮起脚尖,仍看不清牌桌情形,干脆拉过一把椅子站上去,居高临下看过,有些发懵,桌上钞票足有三、五万,乱蓬蓬的钞票堆周围是一圈叠好的钞票,也许担心桌子小,不再胡乱往上扔。
观察还有几位在苦苦支撑,一时看不明白,至少活着四、五位,额头已见毛毛汗的萧鹏还活着,手里攥住牌,同时发现人堆里多了个女人,她对面还多了一位满头金发的男人,那位输光货款的人不知去向。
只听萧鹏嚷:“张老二,直接把牌扔了,再这样耗下去,就到宜昌了。”
有几人也附和催促,看热闹的不怕乱子大,反正输的不是自己的钱。
张老二满面通红,翻着白眼:“一生也许就这一次,我花钱,总可以多买几秒钟的享受过程吧,就算上床,也没像你们这样催命。这牌凶险了!”
那女人讥讽:“你就是干那个,也支撑不了这么长时间呢。”惹来满屋哄笑。
张老二不怒反笑:“梅三翘,哪天我俩试试,要是支撑不了这点时间,我挥刀自宫。”他低头数钱,“三千,跟了,大不了收个早场。”
梅三翘看一眼手中牌,脸上露出假装的犹豫表情:“看来我只能跟,一直跟你到岸上,想看看你那玩意割下来是什么样的?肯定跟煮熟的面条一样。”再次哄堂大笑。
轮到周胖子,他双手微微颤抖,一声长叹:“我死得冤枉,可惜没钱了,让你们赢去抓药吃。”输牌不输嘴。
众人目光又聚到萧鹏脸上,他把数好的钞票放上去。
看他急不可耐,我不由地大急,又不能抢过牌来看,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走向深渊,他什么都好,一上牌桌,智商就归零,已栽过几次跟头。
金发不声不响也跟上,一副浪迹天涯唯我独尊的表情。
梅三翘继续嘲笑:“张老二,又该你了,趁早跑吧,我大人大量,不收你那玩意儿,要是流血过多死掉,萧鹏还得押我回去抵命,玩牌,不赌命。”
张老二不搭理,从包里又取出一匝没开封的钞票:“看谁玩死谁?下面请继续。”
又押过两圈,渐渐地看热闹的比玩牌的还紧张,不知道这牌打下去,该如何收场。
再看萧鹏神情,我已知道牌不错,会坚持到打光所有子弹,谁的牌都应该在同花顺以上级别,想到这,我又莫明紧张,要是稀里糊涂全输光,到时我连借钱的人都没有了。
跳下来,打着招呼挤到萧鹏身边,他见到我傻笑,掩饰不住兴奋,兴奋是赌场大忌,递眼色示意让我看牌,头挨头靠在一起,挡住后面视线,他一点点地移动右手,露出第一张是8,第二张还是8,我连忙握住他的手,第三张用不着再看。
我的那个心啊!自然要有生以来最猛烈的狂跳,他竟然抓住一只豹子!豹子身后还跟着一群不知死活的动物,不想饱餐都做不到。
“还能跟吗?”萧鹏诚恳地征求我意见。
“要是我,早扔了,见势不妙,拔腿就跑。”我故弄玄虚,表明扔掉可惜,不扔也麻烦,诱敌深入,原来有过类似配合。
“跑?我还不信了!打到华山顶上,我也是老大。”萧鹏懒得搭理我的样子。
我觉得张老二那句“一生也许就这一次”,真说对了,这种机会不是年年有,似乎看见京都美眉和美味佳肴在招手致意。
一圈又过,轮到梅三翘,她下意识地看看观众,最后看一眼金发,犹豫再三,恋恋不舍地扔掉牌,嘴里不服软:“你们这些铁头帮的,姑奶奶不陪了。”
“怎么?我们还在水上,就不跟了,不想等到下船验证我了?”张老二见终于少去一人,暗舒一口气。
“滚远点,没见分晓呢,你能支撑多久,马上有验证。”梅三翘点上香烟。
我见金发胸有成竹,暗示:“没必要弄得家破人亡吧,买一家看看。”心想桌上的钱足够豹子身价了,见好就收才是王道。
萧鹏低头取钱跟进,再看我一眼,露出想速战速决的意思。
张老二浮现决心苦撑到底的表情,不发一言,也跟上。
再轮到金发,他终于露出犹豫神色,望望萧鹏和梅三翘,再拉开肩上的包,嘴角挂起微笑:“打到天亮,终归得分胜负,好吧,我来买牌,萧鹏,买你的。”他取出一匝钞票放在桌上,“这是一万,我输了,数出四千就行了。”他向萧鹏伸出手。
萧鹏已有尽快见输赢的想法,痛快地递过牌,要是豹子遇上狮子,绝对人生一大悲剧。
金发用双手压住牌,弯下腰,慢慢掀起一条边,待看清楚,脸上是极为痛苦且难以置信的表情,接着一声长叹:“天亡我也!我没了,剩你俩。”再把牌还给萧鹏。
有人跟着一起叹息,我也觉得金发挺豪爽,牌桌看人品,赢得起、输不起的大有人在,太过豪爽往往也是一种错。
周胖子伸手要抓金发的牌,金发手疾眼快抢先用双手罩住:“这三张牌,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除了自己,谁都不能看,这把打完换新牌,这三张我珍藏了。”重新攥住三张牌,抓起一把零散钞票数出四千。
萧鹏士气大振,看一眼张老二:“我们怎么玩?”
张老二偏头想想,再次审视萧鹏表情,表情有所松懈:“这样吧,一人再出一万,直接比大小。”
萧鹏看看我,我点头同意,他道:“好!”从包里取出最后一匝钞票扔在桌上,“拿钱,亮牌。”我已做好收钱的扑击动作。
张老二扔进一匝,高举右手狠劲地摔出三张牌:akq,黑桃同花顺。
人们惊呼,我一阵狂喜,感觉美女已进怀抱,不过,得先搂住身前的钞票。
我伸出双臂圈住钱,萧鹏几乎同时放出手中豹子,又引来集体惊呼,夹着张老二被咬伤的哀嚎,一时间,屋里成了巨大蜜蜂窝,嗡嗡直响。
我啥也听不见,萧鹏也一样,整理钱时他双手直抖,有好事者也伸手帮忙理钱。
张老二继续骂骂咧咧,梅三翘冷眼旁观,周胖子是逃过一劫的微笑,金发流露呆呆地眼神,不忘把那三张输掉数万元的高价纪念牌放进包里。
周胖子让人递来一副新牌,边拆边唠叨:“今天真算开眼了!”
我表现最积极,帮萧鹏整理完钞票,全塞进包里,又帮他们打扫战场,整理那些散落的牌,一副少了三张的纪念牌,这确实值得纪念,出来第一天,就遇上让男人惊心动魄的场面,得记住这副牌是如何改变人的命运的,包括我的桃花运,经验是即使有一头豹子,也不能忘了狮子,更不能忘了猎枪。
萧鹏也许看皮包实在太鼓,顺手抽出一叠递给我:“帮我继续玩,我得缓缓。”发出不再恋战的信号。
我接过钱,又把那副旧牌揣进裤兜,笑道:“我得小心,你手气太旺,说不定会影响我。”
萧鹏也笑:“别尽说好听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喉咙里快长出一只手了。我去尿尿。”
他抱着包转身挤出去,周胖子开始洗牌,剩余人重新张罗新牌局。
我正想复制萧鹏的运气,一想有些不对,说道:“你们先开始,我也去尿尿,腾出地方,才有地方装钱。”就算不玩,也能大摇大摆离开,钱又不是我赢的。
不管别人眼神,尾随萧鹏出屋下楼,他见我跟来,也不说话,到二楼找到卫生间,一头钻进去,我如影随形,顺便插上门。
“杨逊,给你那些钱还不够?还想分赃。”他打开皮包拉链。
“分屁的赃,你不觉得今天牌局很怪?”我旁观者清,警察也不是火眼金睛。
“你神经病吧,我的豹子不能吃一条同花顺?”他把未开封的钞票取出塞进裤兜。
我暂时懒得理他,摸出那副残牌,先数一遍,去掉大猫小猫和金发三张牌,剩50张!
我不得不用一次减法,五十四减去五张,应该是md49张才对啊!
自诩为大场面而生的我也傻了,赶紧再数一遍,没错,就是50张,奇了怪了,明明看见金发拿走三张,众目睽睽下换刘谦来,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还回一张。
第一次不敢相信自己雪亮的眼睛,于是再按顺序把牌归类,不可思议的事竟然真的发生了。
我彻底傻眼了,怎么只缺两张?一股凉气从背心冒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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