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偏头不理,粘豆包又插嘴:“哪有这么哄人的?你这是拿鬼子来吓唬人,没用。”
我懒得搭理她,又对月儿说:“看在曾经救驾的份上,就饶过小的这一次吧。”觉得道歉充满诚意,见春儿拿着啤酒过来,伸手接过,“罚酒,行吗?一口气干掉。”仰起脖子往嘴里灌。
粘豆包仍然傻乐,月儿开了金口:“你要喝完了,我喝什么?”
我趁机打住,抹了抹满嘴酒水:“下一次,但愿别让我碰上那小鬼子!”
月儿讥笑:“也打他个不能生育?”说完“哧哧”地笑。
粘豆包正想问,我用手指着她的嘴:“赶紧,喝酒。”把瓶子塞她手里。
这时,另一个服务员来上菜,我看着鲜红的麻婆豆腐,直咽口水。
“想不到你们挺有心,全是我爱吃的。”粘豆包拿起筷子。
我从她手里夺过瓶子,给月儿先倒满,看一眼粘豆包,不情愿地给她也满上,她居然得意地晃着脑袋。
粘豆包用勺吃着豆腐,突然问月儿:“有个叫张老二的,跟你们一起回来的吗?”
我的耳朵立即竖起来,月儿满脸疑惑:“谁是张老二?”
“瘦瘦的,以前我也没见过,说跟梅妈在船上打过牌,斗过嘴,钱输得差不多了,店开不成,还说都让一个警察赢去了,那个警察以前还抓过他。”
月儿盯着我:“看来你们没到京都,就声名远播了。”
我嘿嘿一笑:“我不是警察,不关我的事。”转头对粘豆包说,“就他那么点钱,还想在这开店呢?”
粘豆包快速眨眼睛,想清怎么回事后说:“看来张老二没吹牛,好几万呢,当然可以开店了,都是现成的,装饰先不管,交三个月租金,弄几个熟门熟路的妹儿,往那一坐,就是生意,我要是有钱,也把那个店接过来。”
月儿夹一块豆腐:“杨半仙真不干了?”
“是啊,肯定找到更好的地方了,要不准备改行,那边几个姐妹还让我介绍工作,其实,那店不一定非干餐饮,位置又好,只是停车不太方便。”粘豆包吃与说两不耽误。
月儿又看着我:“哎,你不是想开饭馆吗?”
“我……”我一时没缓过劲,随即想起萧鹏说的事,“对啊,你觉得位置不错吗?”见粘豆包第一次没急着想插嘴,觉得她对正事挺灵敏的。
月儿道:“是挺不错的,梅妈最开始也想要那个地方,杨半仙不让,门口也能停五、六辆车呢。”
“大概有多大?”我想如果只能摆几张小桌子,萧鹏也看不上。
“比这家要大一倍呢,没有楼,有效面积也大,详细的只能去看。”月儿比我还上心。
“那我得回去商量一下,要是行,明天再过来。”我不太愿意在这边,离梅三翘他们实在太近,是个傻子都能想到,要是来的都是乡里乡亲的,赊欠的帐都要不回来。
粘豆包插话:“看不出来,有点实力嘛,真没见过月儿对这种事上心过,看来是想花开并蒂莲啊。不过,得抓紧,好几家在谈呢。”
我含糊地应一声,粘豆包对月儿说:“知道吗?还出了件大事。”
“你看什么都是大事。”月儿见她停住,“说啊。”
“今天刚发生的,一个小时前看京都新闻,说那个紫夜什么珠的国宝居然是假的,那玩意是从我们那边过来的,这要真是假的,不知道谁要倒霉了!”
月儿憋住笑:“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怎么没关系?我来说说怎么跟我有关系。有一次,就是上周,有个男的不是要包夜嘛,还是你梅妈牵的线,我就去了,晚饭时,就听几个人提到紫夜什么珠,后来那男的还对我说,等他发了财,就为我赎身,跟他去南边做生意,那个死鬼的话,肯定不能信,总觉得他们说的那玩意是真值钱,一旦拍卖,说不定银子哗哗的,成千万、上亿的,那我就可以多要点小费什么的,弄几样手饰戴戴也行啊。”她说的很顺溜,没见半分可惜表情。
听她俩你一句我一句,我有些糊涂了,来京都一共只有大半天,就跟这紫夜九龙珠结缘了,走哪都有人在说,似乎它就是这边老家人的骄傲,甚至是图腾,就像真拍卖了,每个人都能分一份似的,说明拥有紫夜九龙珠的那个倒霉鬼宣传到位,问题是一个假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生怕不能引起别人注意,结果太引人注意,连锅都端了,这种案子,肯定会牵涉很多人。
吃到下午二点,月儿手机响,接完,说晚上萧鹏在渝龙大酒店请客,让我们早点回去,包括梅三翘,我才想起没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萧鹏。
粘豆包一听,也争着要去,还说:“上周我去的就是渝龙大酒店,可以给你们带路。”
月儿瘪瘪嘴:“是朋友聚会,下次吧。”
粘豆包也瘪瘪嘴:“看把你警惕的,以为谁会抢他似的,哎,到我那斗地主吧?”
我和月儿相视一笑,都没说话,她已站起来:“说走就走,麻利点。”
我正想推辞,月儿说:“去吧,反正这会也没事,她那里挺好玩的,你也多认识几个人。”
下了楼,我到门口埋单,夏姐边找零钱边说:“月儿是个好姑娘,心眼好。”
我“哦”一声,跟着她们屁股后面走,有点感叹,要不是跟月儿一起来,别人肯定把我当路人,现在就像跟回家一样,似乎很多人都认识,不管怎么样,对呆在这里一点兴趣都没有,刚从穷乡僻壤出来,接着来到都市中的另一处穷乡僻壤,要这样,出来混什么?至少应该练练普通话,多跟外面的人打打交道,比如金毅那种人。
转了几个弯,月儿在前面停下脚步:“怎么一张苦瓜脸啊?”
粘豆包调笑:“肯定是想妈了。”
碍着月儿在旁边,我懒得跟她扯:“快到了吧?”
月儿指着前面一扇大铁门:“就在那院里。”
进到院里,走过几幢楼,来到一个地下入口前,月儿又指下面:“就这。”
刚下去,我闻到一股刺鼻的霉味,转一个弯,听到下面吵吵闹闹,一个女人蹲在路口,双手泡在大塑料盆里搓洗衣服,见我们下来,她站起来,才发现她怀里竟然有一个吃奶孩子,敞胸露怀,一点不避讳,还跟她们打招呼调侃两句。
经过第一个门,我闻到一股恶臭,是臭鞋、腐烂食物和污水的混合气味,房间里乱七八糟,一个人蒙头睡觉,隐隐听到呼噜声,是个男的。
再看第二个敞开的门,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打扑克,那女人拿着香烟,不住诅骂,其中一个男人动手动脚,占她便宜。
再往里走,过道上光线越来越暗,地上泛出一片亮光,到处是水。
来到最吵闹的房间门口,里面挤着八、九位男男女女,正喝酒涮火锅,一个男人偏头拿着一个茶色小瓶,往一张锡纸上洒白色粉末,他身边女人的头几乎伸进他裤裆,狂笑声中挥着双手想抢他手里的东西。
几个清醒一点的,叫着嚷着往起爬,有说要找粘豆包斗地主的,有说要亲月儿一下的,亲一下付三百元,保证不多占一点便宜,惹得屋里笑成一团,说他给一千也亲不着。
月儿不想搭理他们,司空见惯的神情:“她住最里面一间。”
终于明白萧鹏给我打预防针的深意,要想在这些人组成的小社会里生存,必须也得像他们一样成为活着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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